暴打鲜橙:这有什么可谦虚的!
旅途里,张翠云似乎已经诉完了冤孽债,被辜负的伤心与哀怨已随着百年不甘成了她心里的脓包,却被武笑笑一针见血的质问所挑破,脓血与眼泪一起流干净,心也清静了。
那从井中漂浮到窗外的身体,终于在百年后的晨风里化为尘土,灰飞烟灭,连同那一身大红喜服,也随风飘散。
最后一缕血红在窗口消失时,招魂伞下黑雾重聚成影,屋内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的温度,再次覆上一层阴冷。
张道简也从地上站起,文化衫在他清瘦的身上直晃荡,之前觉得懒散,这会儿却颇有一丝飘逸的仙风道骨。
“天师,”罗漾想知道张翠云的去处,客气询问青年,“她放下执念,了结这些冤孽债,是不是就能投胎了?”
张道简遗憾摇头:“恐怕不行,只有那些在世上没债也没孽的,死了才能免去阎罗殿,直接转世投胎,她杀了李家满门,虽是死后造的孽,然而是孽就要赎,我可以帮她设坛超度,但五道轮回,该入哪道,只能看她的造化。”
“五道轮回?”方遥大脑里那些近来毫无用处的地球信息储备,总算有一个知识点被触发,“不是六道?”
“佛家讲六道,道家讲五道,其实都无所谓,”青年天师倒是想得开,“因果循环,宇宙之道。”
“可是按照常理,不应该去阴曹地府审判是非功过,最后由判官决定她的转世轮回?”罗漾不解,这还能跳过阎罗殿,走“绿色通道”直接转世?
张道简悠悠摇头:“你说的‘常理’,是阴曹地府的理,但阴曹地府也不过是天地间的一部分,而天地又只是宇宙的一部分,万事万物遵循宇宙之道,天上仙,地上人,黄泉鬼,大家不过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去解读其中的玄妙,能窥之一二已属难得,就像‘六道轮回’和‘五道轮回’,你在大海里尝了一滴水,尝出的滋味有些许不同,然而大海就是大海。”
罗漾起初有点被绕迷糊了,但听到后面,拨云见雾:“所以‘由天师来社坛超度’和‘跟阴差回阎罗殿让判官去论是非功过,再行轮回’,只不过是遵循宇宙之道的两种不同方式,其实殊途同归。”
“没错,但去阎罗殿好人也要扒层皮,他们的效率太低,一年半载不判的也有,鬼都熬不住,”张道简看向张翠云,按照辈分,恐怕要叫老祖宗了,“若是跟我走,虽不能左右你的轮回道,可也不会让你受无谓的等待煎熬。”
张翠云以一种很复杂的神情,看了张道简许久,最终转身,走向招魂伞。
年轻天师愕然:“你要跟他走?”
招魂伞微晃,铃声清脆。
“招魂伞既出,魂魄不满,黄泉不回,”张翠云看向墙角的懵懂游魂,“如今五个铃铛已满四个,我若不走,那个小姑娘就要被带走了。”
“你懂的还挺多。”张道简调侃,却笑不出来,他是真想亲自来超度张翠云,不是因为都姓张,是这个女人确实太苦了。
对这方面知识全然不通的仙女小队,闻言看向阴差的招魂伞,伞沿一周挂着五个铃铛,仔细观察,的确其中四个已经闪着灼灼黑光,只有一个仍黯淡着。
……那四个已经收进铃铛里的魂魄,该不会就是赵青澍四人吧?
“我已无留恋,无哪里都一样,那个妹妹看起来没吃过什么苦,也没造过什么孽,你帮帮她吧,应该可以转世为人。”张翠云说完,忽然唤了张道简外号,“小神棍。”
那是村里人开玩笑的叫法。
张道简一愣,终于失笑:“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在井里待了一百多年,就是一块石头,也能修炼出点灵气了,”张翠云道,“所以我现在看着你,看得见你的一些过往,知道你是张家人,这也是我不愿与你走的原因之一。”
张道简沉吟片刻:“你也恨张家,恨你的父亲明明反对又改变主意,还是恨你跑回娘家时,他们又将你劝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