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个馒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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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能把人热晕头的时候太多,所以江安镇的镇民们总惦记的是秋天快些到。

可真到了秋时,寒意带着当季特有的困倦而来且来赖着不走,总会有人转头去怀念夏季。

何肃领着五个年青些的工匠站在问荇家门口,由于时候太早寒露未歇,他忍不住紧了紧衣裳。

人稍微上点年纪就是怕冷怕冻,何肃不禁在心中暗暗叹着。

或许该少劳累些,身体才是本钱。

但问荇宅子这笔生意半月做一次,胜在够稳定且问荇事少,所以何肃并无怨言,甚至对这个雇主颇有好感。

更何况问荇提出来要加固门翻修院子给的钱也非常可观,干完一天他有底气休息三天,不然也不会带着一群人早早来堵门口。

“你们要好好干。”

思及此处,他略微打起精神来,叮嘱着旁边新来的愣头青:“这家宅子布局比较怪,但主人很好说话,进去后别多问多说,叫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什么布局比较怪?”

角落里突然窜出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年轻男人,他眼睛狭长皮肤白净,但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见到何肃,他极力露出个笑:“大哥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家子宅院难不成有古怪吗?”

工匠们都是粗人,他这声大哥喊得何肃直起鸡皮疙瘩:“没什么。”

莫名其妙就从旁边钻出来个人,还想问他雇主的事,看着就没安好心。

何肃不禁多留了个心眼。

他身后的工匠们也装作没听见,安静站在原地等着问荇准点开门。

可男人不依不挠,见何肃不说话,开始缠着其他工匠:“我也没其他意思,我就是好奇……”

“别好奇不该好奇的事。”何肃冷冷看了他眼,“你让开点,挡着我们上工了。”

听到“上工”,男人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工匠们身后放着的材料:“这么多木头石头,他家这是要修新房?”

问荇果然挣了很多钱,能把破宅子都翻新一趟。

“干嘛呢。”

火气旺的小工匠狠狠瞪了他眼:“我们是给人家办事,你在这问这些有啥意思,是你也要修宅子?”

“不不不,我是这家人的家里人。”问丙被他吓得退到墙根处,“他是我弟弟,我就……就想看他过得好不好。”

他算是被祝澈吓怕了,见到个高壮的男人就想躲,生怕冷不丁被打上一拳。

要不是他那没用的二哥被打得起不来身子,他爹不愿意来,问丁那小娘们又不懂事,他也不至于带着赵小鲤和他娘这么早蹲在墙角。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到时候门一开,他就让赵小鲤和娘轮流上去抱着问荇哭,看问荇该怎么应付。

“别和他多说。”

小工匠还要骂回去,被何肃给拦住了:“办正事要紧。”

他们只提早了一刻钟多,问荇马上就该来开门,况且外面动静这么大肯定让问荇听着了。

小工匠不情不愿收回手。

院里。

问荇刚洗好碗,正在擦已经擦得干干净净的锅。

问家人倒是锲而不舍,昨天刚被祝澈打,今天就又来了,瞧着不进他家门不会罢休。

来得正好。

他走到大门跟前:“何肃哥,是你们来了吗?”

“是,你要的木材石料都带来了。”何肃嫌弃躲开粘上来的问丙。

“是说好的梨木和铺路的卵石吗?”

梨木和卵石。

问丙竖起耳朵,越听越羡慕。

卵石和梨木虽然没到贵重的地步,可也算得上不错的材料,问荇居然拿梨木做家具,拿卵石铺路!

他心里隐隐泛着酸,看向何肃的眼神也不对了。问荇哪有这种本事,肯定是和木匠石匠也有一腿,从他们那得了便宜!

一个傻子不能过得好。

这念头在问丙心头愈演愈烈,几乎要冲垮他仅剩无几的仪态。

“是。”

何肃方才没明着说是担心门口有奇怪的人,但问荇都开口了,他也不再避讳:“给你挑的料子都好,保证把门和后院拾掇妥帖。”

“好。”问荇的语调突然变得警惕。

“我刚刚听到你们在和人说话,那人是不是说他是我家里人。”

“是。”何肃看了眼赖在旁边的问丙,“他说是你哥还是什么的。”

“别听他的,我正要找他们算账。”问荇生气道。

“我最近被人缠上了,昨天我家门口就是他们闹事,好几个人围在一起,差点把我宅子砸掉。”

听着问荇如泣如诉的控告,问丙瞪大了眼:“你别瞎说,谁砸你宅子了!”

明明是他们被问荇整了,怎么还变成他们害了问荇。

工匠们不是村里人,没见着昨天景象,可听到问荇这么说,齐刷刷全都信了。

不信雇主,难道要信外边的二流子?

壮汉们不满的目光仿若刀子,直直扎向问丙。

问丙支支吾吾:“没,没有的事。”

“你自己滚,还是我们送你滚?”

小工匠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从刚才就觉得你不对劲,离这里远点。”

一阵粗暴的力推搡着问丙,可他还是不甘心,就好像苍蝇一般驱赶走又飞回来。

他一边周旋,一边频频看向背后,挤眉弄眼示意赵小鲤出来帮忙。

不远处的树后,赵小鲤心有余悸扶着胸口,深深吐了口气。

还好问丙让他去他说什么也不敢往前,否则现在危险的得是他了。

“他是不是出事了?”

老太太睁着眼睛一脸疲惫,却仍然用嘶哑的声音质问赵小鲤:“干嘛不出去帮你三舅?”

“让三舅回来吧……”

他看向问荇娘,温着声劝道:“阿婆,我们去边上坐。”

要是再去管问丙,恐怕是谁也讨不着好。

“你不想我管他,是不想要我儿好?”

问家娘挣脱开赵小鲤,尖利地嚷着。

“谁也别动我的儿,我的儿,我掉下来的肉啊……”

可她仿佛没听见赵小鲤好心劝告,反而是直直往前走去。

赵小鲤没挪动半步,只是怔怔看着她的背影。

三舅是她的儿子,小舅舅就不是她的儿子了吗?

问荇听着外边动静,不紧不慢喝了口茶:“何肃哥,帮我把他们赶远。”

“越远越好,待会给你们每个人多包些钱。”

工匠们听闻,推搡的力度更大起来。

一道瘦弱身影奔跑过来,仿佛护崽的老母鸡,勤勤恳恳挡在比她还高大的儿子面前。

她喘着气,粗糙的皮肤起起伏伏,眼泪又落了下来。

“我的儿啊……你干啥对你哥这样,我们家也没亏待你,你们都是我的心肝,这让我该怎么办才好。”

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死死瞧着自己的三儿子,没发现小儿子已经推开门走了出来。

“怎么办?”青年踏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我一没打他二没骂他,你们离开不就好了。”

工匠们自觉站成一堵人墙,拦住狼狈的两人,让他们无法靠近问荇半步。

女人吸了吸鼻子:“可他是你哥,要进趟你家就这么过分吗?”

“我不认得你们。”问荇平静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的“娘”比起所谓的哥哥和爹是好很多,不过是在“问荇”被刁难的时候默不作声,偶尔也当下沉默的帮凶。

傻子被老二踹倒在地上,他娘只会低着头快步过去;冬天洗衣服染了很重的风寒,他娘第一个惦记的还是身体康健的老三。

她对他说过最多的话是“对不住我苦命的儿”,可干过最多的事是冷眼旁观。

帮凶也足够可恶,最近遇到的问家人里除了问丁和赵小鲤,没有一个真正无辜,真正需要他帮助。

看到问荇这个绝情的态度,问荇娘终于是慌了。

往常傻老四看人眼神虽然空洞,可远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又寒冷可怖。

问荇是铁了心的要和他们一刀两断。

噗通。

她跪倒在地上,身形摇晃片刻,如同落在泥地里的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