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回来几天了,怎么心情还一直这么好?”
祝澈要去镇里给娘抓药,恰巧来蹭问荇去镇里的牛车,忍不住问他:“偷偷和我说说,是去镇里挣到大钱了?瞧你乐得。”
问荇平时就爱笑,但是和他熟了能发现,有时候也笑着也不代表真开心,他的情绪很难琢磨。
不像现在,祝澈觉得他是真的高兴。
“你相信我夫郎会来我梦里送信吗?”
“不太信。”
祝澈一脸见鬼的模样:“……最近天冷,你没脑袋发热吧?”
要不是烧傻了,这相思病是有点严重啊,都开始犯痴了。
“不信就算了,我没得风寒。”
问荇笑笑。
收到那张“好”已经有段时间。
这几天他和柳连鹊间氛围和谐又诡异,到了晚上柳连鹊就在苦练邪祟能用的异术,问荇则分拣种子,也会带着进宝研究菜谱,看怎么能让醇香楼能办下柳家的迎春宴,隔三差五还要分辨郑旺摘来的山货能不能入口,吃了会不会中毒。
郑旺这家伙居然还赶山上瘾,每天拉着黄参上山去找新奇玩意,弄得老爷子都苦不堪言。
“他摘的都是些什么,要是他还是人自己吃,早都死了八百回了。”
他们忙碌,但并没冷战或是气氛莫名尴尬。
问荇和柳连鹊时不时有些交流,寒暄两句手头上的事做得怎样,但大多时候都在忙自己的活。
虽然冲出门的成效显著,但在问荇半威胁半监督的策略下,柳连鹊也不干贸然冲出门的事了,而是采用更温和缓慢的法子尝试逐步控制自己的能力。
他本就悟性好,进宝直言再过个把月,保不齐柳少爷在当邪祟这方面都得给自己做老师。
学控制祟气很消耗精力,有时柳连鹊休息早了就会留张血字麻布条。
他说不来肉麻话,上面无非就是些让问荇早睡,注意身体的话,口吻正常的宛如他们是普通友人在传信。
但怎么不算情书呢?
趁着柳连鹊白天出不来不知道,问荇把麻布条一张张叠起来锁进柜子里,已经攒了有六张。
要不是得去醇香楼送芝麻,应该还能攒上更多。
迎春宴的帖子发放给各个酒楼也就是这几日,想到柳家,问荇的好心情略微受了点影响,但依旧如同今天的天气般清朗。
工匠们是前日来的,问荇都做好又有什么材料上沾了怨气的准备,和进宝严阵以待接待工匠们。
可进宝冲进人群仔仔细细查了遍却什么都没发现。
“大人,怨气和祟气都没有,也没找到什么符咒。”进宝皱着包子脸,“是那群坏人放弃了吗?”
肯定不会放弃的。
问荇观察了两夜,才敢确认柳连鹊状态目前安好,倒是柳连鹊担心他衣服穿得少得风寒,逼着他又披了件,才把人放走去镇上。
问荇松了松脖子上卷着的布,实在是勒到他了。
下次遇到长生问他要些能传音的符咒好了,这样他们就能随时知道对方的状况,柳连鹊也不用担心他风寒还瞒到病好再回家。
但不明情况的祝澈只看到问荇裹得严严实实,把人都裹壮裹胖了圈。
最近天有这么冷吗?
祝澈挠头:“瞧你这样,我真以为你害了病才这么怕冷。”
问荇:……
实不相瞒他也不想穿成粽子,真的太闷了。
但夫郎喜欢。
而且想到柳连鹊过冬的时候因为身子差畏寒也要裹成这样,他想要拆件衣服下来的手终究还是收住了。
“不过你说是要去看问丁,那应该是没啥事,不然得传给小丫头。”祝澈好动,光着风景压根坐不住,不停想找问荇说话。
“你去酒楼托付她是真及时,要再过些时候把问丁送走,她得去镇里的慈幼院了,慈幼院可没酒楼条件好。”
问荇心念一动:“镇里也要建慈幼院?”
“是啊,我也是之前打猎的时候听别人说的,他家有人在镇里当差,消息很灵通,应该就是要建了。”
“据说是漓县那的官想建,动作很快已经寻好地方了。”祝澈滔滔不绝,“往后咱们村吓小孩子啊,又有新法子,我演给你看……”
他重重咳嗽了两声:“你是我从慈幼院捡的,要再不听话,就把你扔到慈幼院去!”
问荇抽了抽嘴角:“怎么,学这么像,你也想这么吓祝清?”
他怎么觉得这话很耳熟呢?
祝澈嘿嘿一笑:“这不行,他已经过那岁数了,现在不太好骗,鬼精鬼精的。”
“而且我的宝贝弟弟就是宝贝弟弟,哪里是慈幼院捡来的娃娃。”
“就是,慈幼院可不是好地方。”
前边有几只鸡迈着仓促的步子路过,本就慢腾腾的牛车缓缓停下,打算等这会跑的大几十文钱过去再继续走。
驾车的小哥扭过头附和祝澈:“县里头至少老爷们有银子,有闲着的善心,慈幼院条件还过得去。”
“咱们镇子就豆子大的地方,有些睡草棚的自己年年种豆腐大块地都吃不饱,别说慈幼院那种地方了。”
“是,反正咱阿丁已经找到好去处了,慈幼院也和我们没干系。”
断断续续闲谈间已经到集市附近,祝澈要去的药铺离得近,就先跳下了牛车同问荇告别。
问荇看着这地方面熟,于是报了个名字:“你要去这家药铺抓药?”
“是啊,江安镇就他们家最大了,给家里抓药还是要求安心,贵点就贵点。”
说起价钱,祝澈还有些庆幸。
都多亏问荇当时去猎熊的决策,否则他挣得银子可不够他挑挑拣拣药铺档次。
“我认识这家掌柜。”
可不就是被他赚了有大几十两银子,又气又喜的那位。
“你认识?那我去了报你名字,他会给我便宜些不?”
“不会。”
问荇微笑:“我坑过他,你要是和他提起我,他可能会偷偷给你抬价。”
他不觉得那掌柜喜欢自己。
“你坑过人家……”
祝澈神色复杂:“那咱俩暂时先不熟两个时辰,回见!”
过了半刻钟,问荇也背上行囊,单脚先落在地上,轻快跃下牛车。
拉牛车的扭头看了眼他远去的背影,暗自感叹。
挣钱就是好,瞧这赘婿有钱了,连身子骨都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小哥哥来了!”
问丁被包成颗小汤圆,抱着比她还高的扫帚,板着小脸跟在阿灿身后学扫楼梯,见到问荇高兴得差点摔下来。
“小心。”
问荇扶起女孩:“最近几天怎么样?”
“高兴!”问丁拍了拍手上的灰,奶声奶气。
“有好吃的饭,姐姐们教我缝针、扫地、搬凳子,但是凳子好重,我搬不动。”
“当然重了,最近新来的那批凳子都是好料子,花了我不少钱。”
许掌柜笑呵呵走过来,摸了摸问丁的头:“阿丁不用学这些,等力气大了再说。”
随后他看向问荇,抢在问荇开口猜到他的意图:“那边动作很快,已经发给我们酒楼了,而且我打听过,是前几个递帖的。”
前天清晨,几个穿着缎子的人来到酒楼,将份表面上镶嵌金线的帖子递了过去。
“早闻醇香楼在江安镇颇具盛名,期待掌柜的能为柳家筹办迎春宴。”
“贵客到来,让我们酒楼蓬荜生辉,是我的荣幸。”
许曲江欣然接受。
“他们的筛选标准是什么?”
“柳家选了十八家酒楼,最后从十八家里选一家。”许曲江让问丁和其他跑堂伙计都离开,这才缓缓道来。
“其中九家都在漓县柳家附近,我们这种小地方,一般一个镇子也就一家做得最好的。”
“有小半月时间准备食材,而后柳家会派人前来品尝,要求按照迎春宴的规格制式来做菜,他们选做得最好的酒楼。”
“当然就算没让他们满意,也能获得一笔不错的赏钱,至少这半个月的准备不会赔本。”
“这么说,其实如果想要偏袒谁家非常容易,毕竟都是好菜,其实很难分出口味好坏,也就是他们说了算。”
问荇好奇:“为什么是十八家,有什么寓意吗?”
他记得柳连鹊同他提过迎春宴一般也就选十家左右,免得太大张旗鼓浪费银子。
“有两种说法,一个是说柳家那位二公子今年恰好十八,是他牵头,他这人又爱显摆,所以……”
许曲江对柳携鹰并无好感,意味深长里带着讥讽:“前面这种你听听就可以了,还有个说法能靠谱些。”
“有二少爷偏心的酒楼混在里边,酒楼多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喜欢的酒楼要是水平够格,也不需要大费周章找这么多酒楼,很有可能是那家酒楼本身条件很一般,才需要其他酒楼当挡箭牌。”
“能打听到其他收到帖子的酒楼,其中又恰好能寻到家水平明显不够格的,基本上就能确定是柳携鹰喜欢的酒楼。”
“没错。”许曲江赞许地看了他眼,随后又露出愁色,“就算知道是哪家,其实也没用处。”
“至少柳携鹰还知道掩饰,说明他也没十足把握能掌控住迎春宴最终走向。”
柳家家大业大,柳携鹰又没有柳连鹊的本事和服众能力,加上还是花天酒地的纨绔,就算柳夫人溺爱孩子也不会纵容他胡作非为。
一切都有转圜余地。
“也是,眼下我们只能做好自己分内事了,反正柳家给报的价比我想得好,忙活十五天也不算两头空。”
许掌柜冲问荇比了两根食指:“十两黄金,不是银子。”
百两银子。
作为富庶镇子里的首富,柳家果然出手阔绰,只是试菜就能给出百两银子。
要知道按照醇香楼之前的价格,如果不在食材上花重金,把菜全上一遍都不够百两银子。
高价背后就是更高的要求,他们必须尽快寻觅珍惜食材,研制出特殊的菜肴和其他酒楼竞争。
毕竟到了柳家这种条件,菜的排面才更重要。
更要紧的事还在后头。
“如果能选上,柳家开的价是六百两银,办完还会有赏钱。”许曲江眼中难掩兴奋,“而且迎春宴还会有其他大户人家在席间,菜要是足够好是打响招牌的大机会。”
如果有六百两银,不光伙计跑堂们能过个好年,再凑点钱都够再开家酒楼了。
问荇顿了顿:“柳家出手是真豪横。”
可他记得柳连鹊和他说的迎春宴不是这价。
柳连鹊在世的时候都是柳家一方提供食材。
这样一来吃着也放心不担心酒楼偷偷以次充好;二来柳连鹊亲自过目过价格能防止有人做手脚,而酒楼空手过来,就拿个最多百两筹办的钱。
但酒楼们依旧趋之若鹜,毕竟对于酒楼来说,迎春宴上能得到的人脉比百两银子更重要。
柳携鹰要让酒楼带食材,无非也就两个原因。
一个图他省事少对账目,第二个让他青睐的酒楼多吃利润。
好个一箭双雕,可惜全用在了邪门歪道上。
说完酒楼的事,问荇想起来祝澈路上念叨的慈幼院,便多问了许掌柜两句。
“掌柜的,我们镇是不是也要造慈幼院?”
“你消息真灵通。”许曲江以为问荇话里有话,又信誓旦旦保证了遍,“问丁现在就是醇香楼的人,就算江安镇造三五个慈幼院,我都不会把她送过去。”
“况且那家慈幼院说过些时候只要男娃,连小哥儿都不要,我觉得不对劲。”
“只要男孩?”
被遗弃的婴儿和孩子里,健康的女童最多,哥儿其次,男孩被遗弃的缘由多是先天有疾。
虽然残忍,但又先天病的孩子很多都活不到进慈幼院,所以只要男孩的慈幼院非常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