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也怕问荇胡思乱想,赶忙给他端上来莲子蒸黑米和薏仁绿豆汤,忙不迭介绍下一道早点:“莲子是专门产莲蓬的荷花池里摘的,这种水田里藕吃着发面,但莲子却很鲜甜,连芯都没寻常莲子苦。”
“这今年良田里新出的黑米,不是漓县产的,是百里外的承县那采买,那里盛产黑米。”
“绿豆都是临山种,别看个头小,吃着很清甜,说起来您待着的江安镇那就产好绿豆。”
问荇尝了口绿豆汤,里面放得应当不是赤糖而是冰糖,绿豆汤的温度刚刚好,不会让甜味沉底导致越喝越齁。
薏仁煮不好极其容易烂掉,但这里头的薏仁颗颗分明,入口却一抿即化。
柳家厨子的手艺着实好,至少能比醇香楼里头七八成厨子都精湛,除了那道不伦不类的“荇菜”,其他早点的调味堪称完美。
他和许掌柜当时想得没错,想要争取办上迎春宴,不光得是做大菜的功底扎实,还需要能出奇招。
用完早膳,问荇擦了擦嘴将碗叠摆正,起身打算离去。
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立刻寸步不离跟着问荇,唯恐他再晕倒在哪个犄角旮旯。
“你们忙自己的就好,我想去那瞧瞧。”
问荇面露好奇,指了指不远处的园子:“里边全是人,我不会再晕过去了。”
不少留宿柳家的客人还没走,小辈们正凑在前头的园子里谈天说地。
“这……”两个小厮面露难色。
柳夫人说他们要干的活就是盯住问荇,而且园子里头都是些少爷小姐,问荇进去恐怕不妥。
但瞧着问荇真挚的目光,他们也不好粗暴地拒绝。
拉扯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张扬明艳的衣裳信步走来。
“问荇,你现在身子怎么样?”
柳培玉手里的折扇换了一柄,见着他,两个小厮赶忙毕恭毕敬起来。
柳培玉合上折扇摇了摇,微微斜睨着两人,示意他们不要多嘴。
“已经好多了,劳烦五叔为我操心。”
“那就行。”
柳培玉的扇子点了点远处的园子,也不知听没听见问荇方才同小厮们说的话:“我们去那边说会话?”
“五爷……”小厮们试图阻止柳培玉带问荇离开。
“我和我侄婿一见如故,说两句怎么了?”柳培玉不耐烦道,“你们别跟上来,瞧着就烦心。”
两个小厮只得无可奈何退下:“是。”
这位也是个祖宗,他们惹不起。
“你也是可怜,好不容易不用跪祠堂,还得让人盯着。”
瞧着小厮们退到足够远的地方,柳培玉忿忿道:“我大嫂这是关心人还是防贼呢?”
他不知道的是,问荇在柳夫人眼里,现在比贼还要吓人。
问荇喏喏低头:“柳夫人应当只是担心我身子。”
“是,担心你身子。”
柳培玉嗤笑,揭过这茬不谈:“我们往树下走些。”
又走了几步,柳培玉带来的随从也退了下去,彻底只剩下他们二人。
“五叔请说。”
柳培玉用扇子掩住面,压低声音:“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提醒你往后没事就少往柳家跑,好好待在你那村里头。”
能多种地多种地,能攒些自己的钱那就更好了。
柳培玉是性子纵了些,但能活得安稳的庶子向来不可能是傻子。
打从柳连鹊离世,柳培玉妻家就嗅到异常,有意无意在疏远柳家,这次他妻主过不来,可他至少能带着孩子来笼络感情。
柳培玉刻意没有带。
他作为庶子,很清醒地意识到柳家不再能成为他的倚仗,甚至太过于亲近现在的柳家,往后保不准会酿成大祸。
柳培玉虽然同情问荇,但算不上欣赏问荇软柿子般的性子。
可他又确实欣赏柳连鹊,见识过问荇跪祠堂整整八日的诚心,也想能帮则帮问荇一把。
话只能说到这份上,希望问荇自己能清醒些。
本以为问荇会继续傻乎乎为柳家辩解,还需要他多费口舌。
可出乎意料地,问荇居然不作声了,只是默默点头。
柳培玉以为这傻小子真要迷途知返,刚要松口气。可问荇冷不丁委屈地来了句,差点把他气得吐血。
“我知道了,我这种上不来台面的人,来了也是丢人,的确应该少往柳家跑。”
真是油盐不进!
柳培玉气得够呛,转身就要走:“算了,我就不该和你……”
“多谢五叔提醒。”
听着问荇语气发生变化,素来对此敏感的柳培玉怔怔停住脚步,扭头看向问荇那张依旧带着委屈和胆怯的脸。
有一瞬间,他分明从问荇的眼睛里,看不出半分和软弱有关的情绪。
可也只是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要说:
五叔: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