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携鹰剧烈地喘着气,心里的怨气无处发泄。
分明柳连鹊说了往后不管他,可他反倒是又委屈又生气。
他怎么能不帮衬他,凭什么和他争?
娘喜欢他,他又是真的男子,柳连鹊就该也顺着他,还想和他对着干!
“鹰儿,娘求求你,别再往前走了。”
柳夫人死死拽住柳携鹰,近乎哀求道。
问荇不关心这母子俩的亲情戏,他更担心柳连鹊看了不舒服。
“夫郎,什么时候醒的?”他歪了歪头,试图转移柳连鹊的注意。
“就在方才。”
柳连鹊眼中已变回茶色,他没再管受到过大刺激而失控崩溃的柳携鹰,淡淡收回视线:“他们说要我一魂一魄的时候。”
两人交谈间,柳携鹰彻底失去桎梏,跌跌撞撞冲向问荇和柳连鹊。
只要杀了这两人就好了。
心头有个声音不断地叫嚣着。
“来人,拦住二少爷!”
可没人回应柳夫人,下人们都鹌鹑般死死低着头。
柳携鹰平时下手就没轻没重,眼下又犯了疯病,上去拦着他就是送死。
“拦住二少爷的重重有赏,赏三两黄金。”
听到黄金,这才有下人愿意动弹,可他们犹犹豫豫看了眼周身缠绕着风的问荇,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
人群窸窸窣窣了一阵,又安静下来。
金子银子没了能再挣,命没了就真没了。
尤其是有两个莽夫冲上前去,被发疯暴怒的柳携鹰直接摔在墙上摔断筋骨后,更是没人敢起动柳携鹰的心思。
柳携鹰越跑越快,发疯似得扑向问荇。
“就是现在。”
风及时将柳携鹰拦在离问荇三米开外,趁着柳携鹰拼命挣扎,鸽子飞掠而出,羽翼上流过淡蓝色的光。
见势不妙,柳携鹰想要抽身逃跑,几团颜色各异的鬼火狠狠缠住他的四肢,最亮的一团钳住他的脖颈。
“坏东西。”邪祟越勒越紧,直勒得柳携鹰两眼翻白,嗬嗬地呜咽。
童声恶狠狠道:“叫你欺负人。”
淡蓝色灵气从柳携鹰的颅顶灌入,随后牵引起一缕黑气。
柳携鹰的双目爆突,痛苦地挣扎着,宛如条濒死的鱼。
能发挥的实力有限,长生丝毫不敢松懈,拼尽全力同柳携鹰拉锯。
“鹰儿!”
柳夫人不顾裙摆脏污,就要上前护住柳连鹊,可邪祟小鬼们组成的防线自难让她轻易破开。
一道祟气扑向她,毫不留情在她脸颊上割出了口子。
进宝他们动起手没轻重,问荇将她拉到旁边,反倒被指甲狠狠划伤了手背。
“柳夫人,给自己留些体面,你在允许那妖道动连鹊前,早该意识到有今天。”
柳夫人反抗得太厉害,问荇只得松开手,任由柳夫人阴着脸扑上前去。
他对柳夫人并无半分好感,要不是担心柳连鹊难过,他连顺手拉一把都懒得做。
眼见着柳携鹰七窍中都溢出黑气,看动作又要接着挣扎得厉害,长生的动作开始停顿,问荇也上前去帮忙钳住他。
柳连鹊轻抬起手,毫不留情用风再次锁住柳携鹰的四肢。
柳携鹰混浊的眼珠子僵硬转动,不可置信地看着柳连鹊。
直到柳携鹰挣扎的没了力气,柳连鹊才松开手来。
一阵风掠过,将被怨气伤得满手是血的柳夫人弹开。
柳夫人坐在地上,空荡荡的前面渐渐浮出个清俊男子。
“鹊儿……”她抬起头喃喃道。
柳连鹊神色复杂,撩起下摆,直直跪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银色的鬼火急得在柳携鹰脖子上转圈圈,勒得他差点没气。
“柳大人,她这么对你,你怎么还跪她!”
柳连鹊看着柳夫人,声音里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您向来看中您的手,平日连冰水都不会碰。”
“娘,珍惜下身子吧,再这样,怕是咳疾真难医好了。”
柳夫人眼圈渐渐红了,可张开嘴来,却不知如此狼狈的自己能说些什么,反倒是让冷风灌得重重咳嗽了两声。
她失身间,柳连鹊已经起身,脸上恢复了平淡模样。
“我这前二十年,自认为柳家耗尽心血。”
“今日是最后一次了。”
他声音很轻,却撞得柳夫人心口生疼。
谁都清楚柳连鹊的意思,他是最后一次再以儿子的身份关心她。
他拼尽全力还着生恩养恩,到头来是家人害他,母亲弃他。
问荇默默站在他身旁,不插手他做的任何事。
从今往后,那个为柳家鞠躬尽瘁,被柳携鹰气得咳血,分明早慧明达,却甘愿为血亲装糊涂的柳连鹊彻底不在了。
柳家的未来尚不可知,但柳连鹊定会迎来新生。
“把我的肉身还给我,我让问荇归还柳携鹰的三魂七魄。”
柳连鹊的口吻陌生得可怕,就和他平日同外人谈生意时别无二致。
不远处传来柳携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会听你的吗?”柳夫人无力地垂下头。
“只要连鹊让我放人,我绝不含糊。”
问荇攥住柳连鹊的手:“我都听他的。”
“你要帮着外人。”
柳夫人僵硬地喃喃自语。
“是柳携鹰把我当仇人在先。”
柳连鹊看向身畔的问荇,眼中流露出温柔:“他不是我的外人。”
柳夫人也很清楚眼下该做什么抉择,倒不如说问荇有勇气一路冲到柳携鹰门口的时候,她就预感到了结局。
打从上次试探过问荇后,她鲜少轻视过问荇,却轻视了柳连鹊与他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