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叫子衿,从前是在您殿里看管书房的下仙。”
林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是觉得强光刺目,又眯上眼,“再拿一条帕子来,替我把眼睛遮住。”
子衿忙照着做了,就听林焉喃喃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话音一落,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同一个人。
子衿不知道林焉回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至少,他知道行刑台上发生的意外,知道青霭君背叛天庭,将三殿下掳去了幻音岭。
他战战兢兢地低头道:“殿下给小的改个名字吧!”
“不必改,”林焉叹了一声,“谁的名字不是自己或是父母亲人慎之又慎取出来的,我有什么资格改旁人的名字。”他轻轻道:“况且,这个名字很好听。”
“子衿……”他说完又重复念了一遍,“你以后同我说话还像从前那般就是,自称‘我’就好。”
“您……您都记得?”子衿想起自己那些没头没脑的碎碎念,一时有些尴尬。
“我爱听的。”林焉站起来,那敷在眼上的帕子便掉了下去,他阖着眼,抬手勾了勾,窗幔上深黑的纱巾便落到他手里,缠在他双眼之上。
“殿下您的眼睛?”
“无妨,”林焉道:“只是不爱看见光。”
光亮起的时候,胸腹会被剖开,刀尖就会插入心脏。
他伸手去确认那黑纱是否覆紧,却不留神擦到了耳垂,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的耳坠呢?”
子衿慌了,“我没见过什么耳坠,那日我把殿下扶过来休息时,便没见着殿下有耳坠呀。”
“约莫是丢了。”林焉想,他神智癫狂那么久,丢在哪里都是可能的,早就没了心情去顾念一双耳坠了。
三殿下昏迷两百年后,终于打开了宫门,却不肯见任何人,自己也从不离开大殿半步,只许子衿一人进出。
子衿也曾自作多情地想,会不会是因为他在林焉睡梦中大逆不道地埋怨:“都怪你,我现在被关在这儿,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林焉才特意为他开了宫门。
他只知道此后的八百年里,林焉的身边,只有过他一个人。
三殿下拒绝了所有的探视、灵药和宫人,天帝和凤栖君多次递信前来,三殿下从不过目,除了为子衿请封上仙的折子外,林焉亦没有对外说过一句话。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一次又一次把子衿叫去千叮咛万嘱咐,或是询问三殿下的近况。
子衿从没想到,这一个懒觉,竟然让自己一个毫无存在感小下仙,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还是连天帝都要礼让几分的大仙官。
走在外面,也有人客客气气地称他一声“子衿君”了。
他总乐颠颠地把这些讲给林焉听,林焉自己话不多,倒是喜欢听他讲。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一千年,直到子衿向林焉通报,“临槐大人在殿外求见您。”
“临槐哥哥回来了?”林焉少见地抬了头,而非直截了当回一句“不见”。
“是,我听说临槐大人也是刚刚回来,才跟天帝述了职,便径直赶来了此处,”子衿又问道:“殿下,见吗?”
临槐在白玉京上,是个格外不同的存在。
当年天帝与五元君创立白玉京后,曾在人间寻了许多有天资的孩子带回白玉京培养,这便是最初的一批天神仙官,而临槐便是那时被天帝带回白玉京的孩子。
他从来只听命于天帝一人,总是替天帝执行一些隐秘的任务,饶是也有大几千岁了,可他在白玉京上待的时间极短,许多仙官都不曾见过他,也不知他平时都在何处。
直到天后香消玉殒,殿下年幼,天帝竟然把自己最信任的临槐急召回来,朝夕陪伴在三殿下左右几百年,因而许多人才得以见过这大名鼎鼎的临槐君。
待到殿下五百岁生辰过了,他方才重新出外职。
故而他虽不是五元君,地位尊崇却从不输五元君,谁人见到他都是要敬几分的,当年甚至有许多仙人暗中揣测,三殿下与临槐这一对木城双壁,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来也是怪,就这么个人,林焉幼时却只肯叫他哥哥,偏说这样年轻好看又从不端长辈架子的人怎能是师叔,倒是让他叫了这么多年的临槐哥哥。
他对子衿笑了笑,温声道:“备茶,请临槐哥哥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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