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差不多,我要走了。」火儿捻熄了烟蒂,站起来。
去或留,根本用不着选择。如果他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当天又怎会独自找上大老板算帐?
火儿绝不想连累到城寨街坊的安危,所以他作了一个大部分人都认为愚蠢的决定。
临行一刻,他深情地望着蓝男,心中万般不愿跟她别离。
蓝男同样回望着火儿,但她却没有表露太多的悲伤,出奇地也没有怨怼喵喵,反而罕有地展露出一个窝心的浅笑。
在这时候,呼天抢地的痛哭只会徒增火儿的烦恼,既然这个男人已选择了挺直腰板面对强敌,自己何不用一个笑容,在精神上为他打气。
火儿,心领神会。他留恋,可是他前面有更重要的东西,等着他去干。
定一定神,火儿拖起喵喵的手,走出帐房:「喵喵,我带妳走。」
甫踏出帐房大门时,他察觉到AV和信一跟在他两旁。
「做朋友的,送到这里就够了。」火儿向AV说:「你们没必要跟我犯险。」
AV冷冷回应:「我一向讨厌黑帮,今日正好杀个痛快,与你何干?」
火儿望向信一:「信一,你又怎样?」
信一扬扬眉头说道:「我喜欢怎样便怎样,需要向你交代吗?」
火儿感动得想哭,却笑了:「好,你们都不怕死,那就一起走吧!」他怎会不知道二人的用意,人生之中能有这两个相濡以沫的好兄弟,死又何憾。
──死亡,可以非常浪漫。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震威内心涌起了一股冲动,很想豁出去与他们一同迈向战场,却又拿不出勇气。他痛恨自己的软弱,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得哭了出来。
「不用悲伤,大战还没开始,我们不应感到绝望。」蓝男双眼望着远方,轻轻道,像是安慰震威,更像是安慰自己:「火儿对我说过:『只有抱着希望的人,才能引发奇迹。』他多次经历劫祸仍然死不了,就因为他拥有信念及希望。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度过这一难关,一定!」
火儿牵着喵喵的手,在城寨内穿过一条又一条的横街暗巷。这十个月来的生活片段,有如浮光掠影般展现。
巧遇震威、决战AV、冒犯信一、邂逅蓝男等情景都恍如发生在昨天一样,记忆犹新。
想到蓝男,火儿只觉相处时间太短促。此次一别,他不知道今世还是否有机会再见伊人,于是他狠狠地、用力地把她的一颦一笑烙印脑中,立誓就算走上奈何桥、喝下孟婆汤,都不许蓝男的容颜消失在来生记忆之中。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脑里重温了一遍跟蓝男的开心片段后,火儿也就穿过了最后一条暗巷,来到了城寨接上外界的边缘。
一阵强光照射在火儿等人身上,他们以手背遮挡,就像银行劫匪给警方重重包围。
大老板和火儿,相隔着四条行车马路的距离。
只见大老板大剌剌坐在一辆房车顶上,左右两旁高挂着两盏巨型投射灯,大有目空一切、君临天下的张狂况味。
大老板眼利,远远便看见火儿牵着喵喵的手,急怒得红筋暴现,瞪眼道:「火儿,放开喵喵!」
火儿从大老板的声音感到他的无比震怒,但他却没有怯意,只在喵喵身边轻柔地说:「喵喵,妳要回去了。」
喵喵捉得火儿更紧:「火儿哥,对不起。」
不愿放手的人,其实是喵喵。
火儿笑说:「妳不放手,我就要打妳屁股啦。」
喵喵破涕为笑。
在这时候,火儿还去逗别人开心,说穿了,他不想喵喵为了今次的祸害而内疚自责。
今天一别,或许永诀。所以他笑着让喵喵离去,留给她一个美好回忆。
当喵喵依依不舍地踏步向前,火儿的眼神立时回复凌厉,盯紧大老板。
大老板的视线亦没有从火儿身上转开。
直到喵喵回到自己身边,大老板才瞄了她一眼。
喵喵恳求:「爸爸,我求你放过他!」
「闭嘴!」大老板怒吼:「来人,给我送小姐回家!」
大老板态度强硬,喵喵心知无可挽救。
两名大汉走到喵喵面前:「小姐,请跟我们走吧。」
为免与喵喵有肌肤接触,二人早已戴上手套,一左一右的把她强行带走。
喵喵猛地回头,呼天抢地的狂嚎:「爸爸,我求求你放过他!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敢离家半步!」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叫声凄厉得让人心酸。
如果可以再给喵喵重新选择一次,她宁愿一生见不到火儿,也绝不会偷偷进入城寨。
只是发生了的事情,又怎能回头。
哭音愈去愈远,一直强忍怒火的大老板,也将要发动战争了!
「全部上!」大老板暴吼。
「暴力团」大军如怒潮巨浪,向三人冚噬而去。
一九五六年十月十日,香港确实出现过一场大规模的暴动,当年黑帮份子在九龙区制造了极大混乱,四处袭击政府机构,街头殴斗,洗劫破坏车辆、商店、工厂、学校、工会等。暴乱第二天,港英警方向伦敦求救,英政府颁布了紧急戒严令,派出陆军进港镇压,并于十月十二日平息了暴乱。这次暴动导致四十九人死亡,四百多人受伤,近三百多家工厂、商店、学校被捣毁,直接经济损失三千多万美元,暴动后港英政府更紧急成立了「O记」《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侦查香港三合会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