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镜心脏猛然下沉,“团团是我的,燕琛根本没有认出团团。”
那算什么爱呢?怎么能是燕琛的呢?
燕琛根本不记得团团了。
他记得,所以纪昙应该是他的,是老天给了他机会!
简蓁脸上的笑容嘲弄,“因为小琛的头受到撞击,丧失了一部分记忆。”
苏辞镜身体陡然僵住,空气从气管倒逼出来,压榨着他的神经。
苏辞镜似乎觉得自己喉咙里发出难听的“嗬嗬”般困兽的声音。
实际上苏辞镜静穆得如同座雕塑,一丝波动也无。
简蓁不经意提道:“小琛把你当唯一的朋友,这件事我不会跟小琛说的,毕竟你现在和…感情很好。”
“不过,苏秘书得好好想想站在哪一边,燕翰山在外面情人无数,小琛指不定有多少个弟弟妹妹,我就不一样了,生下小琛的时候,我就切了子宫。”
“我以后一切都是小琛的。”
简蓁宛若最慈爱的母亲,伸手拂去苏辞镜肩膀上灰尘,“抢了朋友的爱人,再夺去朋友的事业,那就太不好了,你说是吗?”
最后一缕暖香掠过苏辞镜鼻尖,随着高跟鞋落在石板上清脆的声响消失不见。
苏辞镜仰头看了眼头顶冷感的太阳,疏离的五官只有眼尾的小痣红艳,破了血般流淌。
简蓁手段比不过燕翰山,心思实在微妙,看得东西比燕翰山细,比燕翰山看得透。
简蓁这边约完苏辞镜,又去见了自家儿子。
燕琛对于简蓁的到访很抗拒,“你来干什么?”
简蓁嫌弃地推开燕琛挡在门口的手臂,“妈想儿子了,过来看看都不行?”
燕琛关上门转身,严肃地告诉简蓁,“我不会再去相亲了,我不喜欢谢京鸢。”
简蓁很无所谓地点头,“知道了,人家跟你谈情说爱,你就跟人家谈工作,你想去我还不想让你去丢人了呢。”
燕琛被简蓁夹枪带棒怼了一通,反而松了口气。
要是简蓁不同意,简蓁才回温言细语。
简蓁这样证明简蓁以后不会再给他安排相亲。
“乐高杵在这里干吗?”简蓁手拍上立在门后的模型,转向燕琛,“别告诉我,你没地儿放了。”
燕琛挡开简蓁的手,抿唇道:“不是,我送给朋友的,他忘记拿了,我想去送过去。”
简蓁掠过燕琛门口衣架上的外套,“哦”了声,“想了多久了,怎么还不送?”
从这里犹豫纠结什么呢。
“他好像不是很喜欢。”燕琛迟疑道:“可能是太大了,他拿不走,我送过去就不麻烦了,他可能就喜欢了。”
简蓁不玩这个,随口道:“没准儿是拼得太麻烦,你拼好送给人家呢?”
燕琛兀地叹气,“妈,你别总是骗我,乐高哪有拼好送人的。”
那不就没意义了吗。
简蓁看着这种零零碎碎的玩具就头疼,说了句外行话也不以为意。
“哪有总骗你?”简蓁直接道:“妈这不是过来给你道歉了吗?小苏给妈合同,是小谢自作主张。”
“儿子,你知道的,老谢追妈很多年了,他让小谢做这件事以为能讨好我。”
简蓁心疼地伸手去摸燕琛的脸,“可是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小苏跟你是多要好的朋友,妈不可能为了合同损害你和小苏的感情。”
燕琛避开简蓁做了美甲的尖锐指甲。
“合同你想要就要吧。”燕琛表情波澜不惊道:“我还有星禾。”
简蓁故作忧虑开口,“妈就是过来和你说这件事的,这次合同虽然是老谢独断专行的做法,可小苏一言不发背叛你。”
“小琛,你还是要多注意身边人,这次就算了,万一下次星禾……”
简蓁恰到好处地停下来。
燕琛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伸手够下衣架上的外套,抱起乐高打开门。
简蓁视线寻过去。
燕琛离开前转身,深邃眉眼微敛,沉沉注视着简蓁,“妈,你不用这样到处挑拨其他人和我的关系。”
“我九岁那年被绑架,是我爸那边的人做的没错,可你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躺在地上看到你脚上穿的红高跟鞋。”
“你没有阻止,而是我被绑架后,拿着我爸错处,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燕琛抿了抿唇,“妈,你不要老是骗我了,其实你和我爸对我都不好,你们谁我也不喜欢,我手里的东西也不会给你和我爸任何一个人。”
简蓁脚步微错,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鸣叫。
简蓁惯会伪装的脸流露出丝错愕,嗓音艰涩,“你…怎么会知道?”
“你是说我被绑架后意外失忆的事吗?”燕琛手指下意识摸了下曾经被咬过的左脸,迎着简蓁的视线微微摇头,“我做了一个梦,然后慢慢都想起来了。”
“我回家的路上被人撞倒,我趴在地上看到了你,我以为你是来接我回家的,路上经过的面包车突然停下,下来两个人抱住我。”
“你站得很近,我疯狂地挣扎想要跑到你身边,头狠狠磕在车门上,流了很多血,直到我失去意识前,你动都没动。”
燕琛轻声道:“还要让我继续说吗?我除了那段时间的记忆,记忆力还是很不错的,而最近想起来失去的记忆,发现还有很多细节我都记得。”
简蓁抬起手阻止,脸上变成公式化笑容,“不用了。”
“燕琛,你总要给一个人的,我和你爸不死不休。”
燕琛听到了,却当没听到转身离开。
燕琛不想搅进他们近三十年的恩怨,更不想被他们当成工具。
何况他作为儿子没有资格评价父母的是是非非,他手里的东西不论给了谁,另一方都会被无限制打压。
留在自己手里,两边才能勉强维持平衡。
燕琛知道苏辞镜的家在哪里,驱车过去在门口就碰见了纪昙。
纪昙见到燕琛怔了下,“你怎么过来了?”
燕琛有些紧张,担心自己的礼物又被纪昙拒绝。
不过,令燕琛没想到的是,仅仅距离中午过去几个小时,纪昙表现得就没那么抗拒,还让他进了门。
燕琛抱着乐高,骤然放松紧绷的肌肉。
果然是纪昙觉得不方便拿才没要的。
“我帮你拿到你房间里去吧?”燕琛询问纪昙的意见。
纪昙点点头,打开了他和苏辞镜居住的房间门。
纪昙站在门口看着燕琛动作,兀地捂住嘴巴轻轻咳嗽两声。
燕琛回头。
纪昙放下手试探对燕琛道:“你要什么时候开了苏辞镜?”
燕琛放下乐高走过去摸了摸纪昙额头,“怎么咳嗽了?是不是发烧了?”
纪昙被燕琛炽热的掌心烫得愣了愣,撇过脸去,“没发烧。”
“吹了点儿风。”纪昙对着燕琛探寻的深眸,恍然回忆起生病时被燕琛支配那几天,下意识乖乖回答道:“就是嗓子不舒服。”
燕琛眉心的褶皱没有松懈,“哪里有温度计?量一量,好不好?我不太放心你。”
纪昙眸光微颤,指了指床头。
燕琛去拿。
纪昙跟了几步,“你还没有说要怎么处苏辞镜。”
“不处,他也不用离职。”燕琛拉开抽屉,“我爸的对象—俞青旭也在我公司,苏辞镜即便成了我爸的下属,待在我公司里也没什么,多一个少一个的问题。”
纪昙没有预料到燕琛是这种回答。
站在床头柜前的燕琛久久没有动作,纪昙以为他没找到,走到燕琛旁边,低头往下看,疑惑地嘀咕道:“没有看到吗?我明明记得在这里…”
纪昙的声音戛然而止。
循着燕琛怔住的视线,纪昙看到床头柜里静置的蓝色玉坠。
他以为是苏辞镜送给他的,打算放在床头上方便问问他。
现在被苏辞镜随手放起来。
纪昙自然而然就忘记这件事。
苏辞镜不认识这枚玉坠,所以放得那么顺手,苏辞镜不知道这枚玉坠的意义。
在苏辞镜跟他讲了所有他们之间的细节,偏偏漏掉最重要的一个。
这不是苏辞镜的。
燕琛拿起抽屉里的蓝色玉坠,深眸泛起赤忱的光亮,声音激动得有些涩哑,毫无逻辑地说着:“纪昙…我…你是纪昙,对不对?”
燕琛骗了简蓁,他有想起来,可他没有完全想起来。
他记得一些事,但碎碎的拼凑不出完整。
他忘记了纪昙的模样。
吊坠串连起所有的记忆,密密拧成一股绳。
那张照片是他和纪昙小时候的合照,他给弄丢了,零碎的记忆更加散乱。
他没认出纪昙。
不算太迟,纪昙留着这枚玉坠,表明他还记得那个约定的。
纪昙有了男朋友,没有关系,他可以改一些条件,不用只跟他玩儿。
只要纪昙和他玩儿就好了。
燕琛锋锐的线条泛起柔和的弧度,唇角微微上挑,“纪昙,你记不记得这个吊坠,它……”
这个吊坠是燕琛送给他的。
他小时候认识的人其实是燕琛。
可苏辞镜又是谁呢?
纪昙的大脑空白了下,下意识回答道:“不记得。”
燕琛表情僵了僵,干巴巴道:“不记得?它是我……”
纪昙忽而掀开眸子,琥珀眸清浅,纤长卷翘的睫毛好似展翅的蝶翼,仿若吹吹风便能惊动。
偏偏此时又显得异常决绝。
纪昙截断燕琛的话,巍巍颤着睫毛移开视线,抿着殷润的唇肉,重复道:“我不记得了,可能是看着好看从哪里捡的。”
燕琛捏着玉坠的手指紧了下,巨大的失落锤击着胸口。
好像什么珍宝被人拿着利刃从心头软肉切割剥离,狂风呼呼灌入,又冷又疼。
燕琛声带被扯坏似的,半天才“哦”了声。
燕琛将玉坠放回抽屉,细看之下,指尖无法控制地细细抖动着。
原来迟了的。
燕琛勉强调整好表情,拿出抽屉里的温度计,深眸似乎隐隐透着祈求的意味,“那量个体温好吗?别让我担心。”
纪昙心口猛地晃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