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钰匆匆点头,再次左右环顾后,却还是没有发现穆冬海的身影,他看着已经完全?适应驿站工作的穆安竹,脑中那条本就饱受折磨的弦又断开了一条裂缝。
“穆叔人呢?”他落手撑在黑色的大?石台面?上,眼?角被?渐渐脱离控制的情绪一点点染红,“他怎么样了?”
“……你也看到了,现在驿站是我在管。”穆安竹站起身,无比熟练地挑拣出了几张不?同区域的地图,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老头他……”
嘭。
宁钰重重地在台面?上落下?一拳,全?然感?觉不?到掌根传来的钝痛,即便已经做足了最坏的打算,那道无尽的悔恨却还是像沼泽一般,将他拖进了自责的漩涡。
“我不?该走,我就不?该走的。”他的声音有些打颤,含糊的喃喃声里,还带着一股轻微的鼻音,“为什么……我为什么要丢下?穆叔去找他,为什么。”
“发生什么了?”穆安竹立刻察觉到宁钰的状态有些异常,她抬起手搭在他的肩头,像是安慰似的摇了摇,“这不?像你啊,你怎么了?”
宁钰却只是摇着头,闷声道:“如果我留在这里,至少还能见到穆叔最后一面?……”
“不?是,老头他只是……”
“怎么就要见老子?最后一面?了,这么盼着我死?”
中气十足的嗓音穿透后门,带着一堆零散的纸笔径直走向了吧台。
穆冬海的状态相当好,在宁钰愣神的目光中,还颇有闲情地调侃了一句:“这不?那谁吗,大?稀客啊!”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撑起了宁钰心底名为家的那一方坍塌的废墟。
穆冬海和穆安竹也是他的家人。
他明?明?一开始就明?白这件事。
宁钰的胸口发闷,他没有回?话,反而?一下?子?回?过身,紧紧抱住了还没反应过来的穆冬海。
“怎么了这是?”穆冬海有点发懵,却还是抬起手,一下?下?轻拍着宁钰的后背。
可越是这样的暖意,宁钰就越无法控制自己决堤的情绪。
他经历的那些苦痛,他重视的那些人,他甚至都不?用自己开口说,穆冬海就都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他像是一颗被?风刮来的种子?,本该会在陌生的地方野蛮生长,可穆冬海却将他与自家的盆栽一起照料,在不?限制他们自由生长的同时,也会剪去那些胡乱抽条的坏芽,让他们好好长大?。
穆冬海又何尝不?算是自己的父亲。
宁钰的肩头轻轻发着抖,他咬着牙,安静地闭紧了双眼?。
穆冬海没再说话,看着人的模样,大?致也猜测到了一些情况,他轻轻叹了口气,安慰的力道又稍稍加重了些许:“没事了,叔在这儿呢。”
兴许是环境确实养人,宁钰只在驿站里待了十分钟不?到,一路积攒过来的困顿和疲劳就全?都被?一扫而?空,在面?对穆冬海和穆安竹时,那些他原本以为无法诉之于口的话语,也都无比自然地说出了口。
像是他们作为一家人,就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