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砚沉猜到八年前颜桑的不告而别事出有因。
他让人去了云市查, 颜桑能举家搬迁到千里之外的云市,季砚沉也猜测是否是他们的事情被颜桑父母知道了,颜桑在父母的强迫下, 不得不离开。
连声告别都没来得及说。
后来, 他看见了颜桑吃的药, 知道了颜桑的病——
BPD, 边缘性人格障碍。
季砚沉咨询过专业的心医生,了解BPD患者的症状后, 他改变了温水煮青蛙的策略。
——情绪极大波动下,患者可能出现自残、自伤等极端行为, 害怕被抛弃与否定。
医生的话像一根针刺进季砚沉心里。
既然颜桑没打算把生病的事情告诉他,季砚沉也不愿去揭他伤疤。
只是他不再放心让颜桑一个人住了。
他以十分强势的姿态入住揽悦府,存在感十足。
在今天之前,季砚沉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心准备。
直到今天他爸妈抵达宁城。
他如今事业有成, 他爸妈唯一担心的便是他的个人感情问题,平常视频聊天都会明里暗里催促, 更别提逢年过节见着人了。
前几年季砚沉没有一点颜桑的消息,面对父母的催婚催恋爱,他次次敷衍过去。
今年不一样。
今年他有颜桑。
颜桑的事他没打算藏着掖着, 也不想瞒着谁, 所以就直接跟他父母说了。
听到“颜桑”这个熟悉的名字,季父季母表情都没有绷住。
而季砚沉从他母亲脱口而出的那句“还是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然后,在他的追问下,他父母神情犹豫的说了当年的事。
说完之后,也许是看季砚沉表情太过难看,季母赶紧道:
“当年……我没想到你们还能见面。”
以前的事他们从来没在儿子面前提过,以为时间过了这么久, 儿子早就放下来,没想到……
兜兜转转,两人还是在一起了。
季父季母对视一眼,彼此神色都很复杂。
季砚沉是亲自开车去机场接的人,听完之后他并没有指责自己的父母,而是把车停在路边,平静的给覃卓打电话。
覃卓家就在宁城,电话接得很快:“季总。”
季砚沉发了一个定位过去,让他来这里开车。
覃卓什么都没问,应了一声“好”后,立马往这里赶。
季砚沉的妹妹接受能力比爸妈高,比起手足无措的爸妈,她担忧地问:“哥,你没事吧?”
季砚沉把车熄火,抬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我没事。”
只是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
覃卓和司机很快赶来,在家里人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季砚沉上了另一辆车,让司机送爸妈和妹妹先回去。
“砚沉……”季母不放心的喊了一声。
季砚沉上车的动作一顿,随后给了爸妈一个安抚的眼神:
“我没事,你们先回去。”
妹妹扒着车窗伸出头:“哥,那年夜饭你赶得回来吗?”
家人特意赶来,季砚沉也不想扫兴,但……
“如果我们没赶回来,你们先吃。”
说完这句话后,季砚沉弯腰上了车,覃卓向三人示意后,开车载着季砚沉往揽悦府赶。
季家三人看着远去的车屁|股,叹气声一声接一声。
最后还是季砚沉的妹妹先开口,安抚自己受了刺激的爸妈。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她以为的母胎单身的哥哥原来在大学就谈过恋爱,恋爱对象还是一个男生。
妹妹:“哥哥一直很有主见,没让爸妈你们操过什么心,他这么多年都没谈恋爱,肯定是打定主意只要……”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颜桑,卡了一下才继续道:“哥哥下定决心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与其闹出家庭矛盾,不如由着他去了。”
“八年时间都没能让他们分开,说明他们也不是一时兴起闹着玩的。”
季父季母听了,对视一眼后又是长叹一口气。
到底他们也懂,但是要让他们就这样接受……
心里确实也过不去。
妹妹知道这件事爸妈不可能立马欣然接受,于此退而求其次:“不接受也没关系,只要别当着哥哥的面说一些不好听的话。”
“这些年为了我们……哥哥已经够辛苦了。”
这么多年了,她哥哥总不能甜头一点都不尝吧?
***
颜桑被季砚沉吻懵了。
想到那折寿的一跪,他以为季砚沉会生气,会质问,会失望……
但万万没想到,他等来的是季砚沉的一句——
原来你受的委屈都是我带给你的。
颜桑一怔,推开季砚沉,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
气傻了?
季砚沉什么时候让他受委屈了?
哪怕已经独自冷静消化了这么久,季砚沉内心也没平复下来:“我爸妈他们找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颜桑抿了紧了唇。
告诉或者不告诉,又有什么区别呢?
大家一起抱着哭吗?
那时候他们太过年轻,面对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就算告诉季砚沉,情况也不会变得更好。
他爸妈态度坚决,季砚沉的父母同样。
告诉季砚沉,假如季砚沉意志坚定,他就会和父母闹矛盾,影响生活学业。
这是颜桑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季砚沉和他在一起只会感到开心。
而假如季砚沉意志不坚,顺从双方父母的意愿和他分手……
颜桑也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所以不管当时怎么选,都没有完美的解决方法。
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这些年,有时候颜桑快要被压垮的时候,他也曾经崩溃质问过到底是谁的错:
是他的错吗?他不该招惹季砚沉?
是季砚沉的错吗?他们不该相爱?
是他父母的错吗?
或者干脆是季砚沉父母的错好了。
然而悲哀无力的是,颜桑最后发现站在其他人的角度,谁都没有错,谁的道都能说通。
后来颜桑想通了。
谁都没错,但他和季砚沉确实只能走到这一步。
天下有缘无分的人很多,他和季砚沉也只是其中普通渺小的两个人而已。
颜桑用了几年的时间成功开解自己,然后把自己放在了一个离季砚沉远远的位置。
不打扰,但也能远远看着解渴救命。
颜桑已经哄好自己了,但季砚沉并不能接受他这一套论。
季砚沉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