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水。”她说。
“放得太久,待会儿我去打些水来。”
“是为了取‘孩儿眼’?”
“不。”沧犽说,“拿来喝。”
“……那你慢慢喝,我不渴。”
不愧是妖啊,喝水的杯子都是拿上百斤的石缸做的。
沧犽笑声朗快:“唬你的,不过玩笑话。那孩儿眼得去湖底取,这水缸要拿来放长明灯。”
木屋的门还敞着,池白榆望了眼外面。
“是外面那湖?”
“嗯。”沧犽解释,“那湖里阴气太重,倘若就这么下去,恐会遭邪气入体,更有邪物抢夺、吞噬阳气。届时我会将阳魄锁在长明灯里,再放入水缸中,还要劳你看守。”
所以就是他去取“孩儿眼”,她来看守他的阳魄。
任务分配得倒清楚,但既然要守,那肯定是怕出什么意外了。于是池白榆又问:“是不是可能有鬼来抢夺长明灯?”
“并非可能。”
池白榆稍松一气。
“而是定然。”
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她默了瞬:“……你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听人说话时,心绪忽上忽下,才更容易记在心里。”沧犽俯身看她,“把右手伸出来。”
“做什么?”
“我会在你的手心里画一道印,到时候要真害怕,可以用来对付恶鬼——直接往鬼的额头上打一下便成。不过这镇鬼印消耗的妖力太多,我又还得省些力气往湖里去,因此只能用一次。”
听起来似乎是好东西。
池白榆伸出手。
画印时,沧犽说:“我要往水里走两趟,今晚下去是为‘炼珠’,便是把积攒在水里的阴气炼制成珠子。珠子一天成形,明晚我再下去取。”
“来前伏雁柏没和我说还要在这儿待两天。”
“害怕?”
“不是。”池白榆蹙眉,“我什么都没准备。”
她早上吃了述和给她的灵丹,本来至少能管两天。但刚才面对狼群,又在恶鬼林里奔波了这么久,眼下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唯一一块肉干还被拿走了。
不光饿,还困。
画印的手一顿,沧犽抬眸。
刚才在树林里,月光昏昏,仅够照明路,因此他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
这会儿有了盏煤油灯,他才发现面前的人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发干,眉也微蹙着。
似乎正受着什么煎熬。
太脆弱了。
虽然在那群狼妖面前,她有着超乎寻常的镇定和急智。
但客观而言,这人还是脆弱到不堪一击。
他眯了下眸,深绿的瞳仁如藏在墨水里的宝石般,泛着黯淡的幽光。
像在笑。
心底却生出股犹疑,一时不确定把长明灯交给她这一决定正确与否。
毕竟长明灯里锁着他的阳魄,但凡出了丁点儿差错,都可能让他身受重伤,甚而是送命。
将关乎性命的事交给这样一个虚弱不堪的人,似乎并不明智。
可眼下又别无他法。
经过片刻的踌躇,他问:“还能坚持多久?”
“今晚没问题。”或许是因为这些天有灵丹蕴养,哪怕饿了,她能坚持的时间也久了许多。
“那先忍过今晚。”沧犽画完最后一笔,站直了身,“我会在寅时过后回来,这之前不论看见谁,又或有谁与你说话,万不能应声,更不能离开这房间。除此之外,无需再做其他事。你身上的阳气足够护住这盏长明灯了。”
寅时以前。
那就是凌晨三点之前了。
池白榆瞟了眼手表。
差不多还有一个半小时。
沧犽思忖着说:“只要不遇见水鬼,应该没问题。”
“水鬼?”
“面容可怖了些,还爱弄些幻术,恐吓别人。不过有人下水,那些水鬼应当不会到这儿来——总之记着一件事,不论出现什么情况,都别应声,或是离开这屋子。”
别随便应声。
别四处乱走动。
只要掌握这两点,就可以在大部分恐怖片里苟到最后。
池白榆也清楚,但许多事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不光要克服恐惧心理,还得压抑住求生本能驱使下的冲动行为。
而沧犽刚离开几分钟,她就遇着了大麻烦。
为了方便守灯,她拎了把椅子坐在石缸前面。缸里已经接满了水,那盏长明灯就飘在水中央。
是一盏还没铜钱大的灯,仿佛轻一吹就能灭掉。
她正盯着那盏灯发怔,肩就被人拍了下。
拍得很重,几乎使她的半边肩膀塌下去。
池白榆一下精神了,睡意散得干干净净。
下一瞬,有人在她耳畔重重叹了口气。
什么情况?
她瞬间僵怔。
他也没说鬼会跑到跟前来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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