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呼吸,尚且露在外面的眼睛紧紧盯着那条鱼。
长明灯浸入水里,却没熄灭。鱼在水里翻跃着,衔着那盏灯往外游去,眼见着就要跃出门了。
到底是幻象,还是现实?
胸口的闷涨和窒息感都不作假,这水也带着切实的寒意。
似乎都是真实的。
但是……
她反复思索着,最终咬牙别开眼神,不再看那条鱼。
水已快没过鼻子,为了节省体力,她没有游泳的打算,而是缓慢地张开双臂,任由自个儿仰漂在水面。
“出来啊!出来!!出来!!”窗外的鬼开始大力推搡起窗户,弄出阵阵巨响。
池白榆只当没听见。
过了足有一刻钟,水快要涨到屋顶,她甚而瞧见了天花板上枯死的蜘蛛卵。
就在她撞上屋顶的前一瞬,她忽觉身下一空。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抬手护住了后脑勺,同时尽量蜷起身子。
“嘭——!”一声,她摔落在地。
原本还涨了满屋的水此时已褪得干干净净,连点水迹都没留下。
她疼得蜷缩在地,眼前也有片片黑影飘过,晃得她看不清东西。
可到底咬牙忍着,把痛吟全都咽了回去。
下一瞬,她听见了铁链晃动撞击的清脆声响。
门从外打开,沧犽出现在门口。
“珠子已——”他视线一落,看向蜷躺在地的人,一怔,“你怎的躺在地上?困了?”
池白榆没急着应声,而是先看了眼表——
3:02
她这才吐出憋闷在心的气。
总算到时间了。
“没。”她摆了下手,撑着地站起身,“就是摔着了。”
沧犽忽想到什么,往后退了步,朝窗口望去。
屋里是没水,窗户外面却留有水迹,堆放的铁器都被水浸透了,空气中还隐约漂浮着一股腥味儿。
“你遇着了水鬼?”他快步走进屋,没急着看长明灯,而是手作剑指,搭上了她的侧颈。
“大概吧。”池白榆这会儿还有些晕,“反正涨了一屋的水,还有鱼咬走了长明灯。不过我估摸着是幻觉,就没去管。”
说话间,她移过有些晕眩的视线,落在他两只手间的魔术锁链上。
他下水前,她想过要不要替他解开链子。不过还没和他提起这茬,他就率先开了口,说是这链子不影响行动,解了又拷麻烦得很,索性不取。
沧犽一言不发,确定她脉搏正常,没有被鬼气附身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是我疏忽了,没想到有人下水,那水鬼还会追到此处来。”他问,“有没有受伤?”
“脖子后面。”池白榆捂着后颈,“之前好像被那条狼挠了下,又泡了水,疼得很。”
“我看看。”沧犽绕至她身后,拂开她的头发。
的确有伤。
挠出了三道血痕,横在后颈上,又叫水鬼变出的水泡过,这会儿已有些发白了。
“是受伤了吗?”池白榆问。
“嗯。”沧犽面色凝重。
想到这伤是为了帮他守阳魄才恶化了,他松开她的头发,便转而握住了那截颈子。
前颈陡然被一只手掌住,池白榆险些以为他要掐死她。
不等她开口问,他就带着她往后退了步,同时俯首。
后颈撒来温热气息,激出一片酥麻。池白榆忙问:“你做什么?”
沧犽顿住,盯着近在咫尺的血痕,神情自若道:“处理伤口。”
他一说话,便有吐息落在后颈。轻飘飘扫过伤口,引起一阵痒。
想起他的狼妖身份,池白榆默了瞬:“……我能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理吗?”
“伤口不深,要先舔。”沧犽的指腹压在血痕附近,轻轻摩挲了下,“待会儿再去找些草药。”
“……”果然。
“用不着。”赶在他舔舐伤口前,池白榆从怀里拿出沈见越之前给的膏药,“我这儿有药,涂些就成。”
沧犽一怔,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举动多少有些不妥。
他接过膏药,耳尖还略有些泛烫:“平时习惯这样给自己处理伤口,抱歉。”
给她擦了药,他这才去看缸里的长明灯。
还燃着,没有受丝毫影响。
借着余光,他看见池白榆坐在一边揉着手肘,大概是刚才摔疼了。
与他想的一样,她有着一副经不起磋磨的躯壳。
脆弱,易折。
他移回视线,望向那盏莹莹灯火。
但似乎又有着更坚不可摧的东西。
他拈起那点灯火,从中取出阳魄。
阳魄归位,他转而走到她身旁,问:“是方才摔的?”
池白榆点头,同时撩起袖子看了眼。
靠近手肘的部分摔得青紫。
沧犽也瞧见了,眉微蹙。
他半蹲下身,有些粗蛮地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以看得更清楚。
“你与那水鬼摔跤了?”他问。
池白榆:“……我和他摔跤?你知道那玩意儿光是甩两下脸,我都能被拍出十里地吗?”
概是想到那场景,沧犽抬眸看她,笑了声:“看来他还没来得及甩脸,竟还有力气说笑——攥好袖子,我帮你处理下。”
“是得这样。”池白榆认真看着他,“受这伤也是为了护着你的阳魄,知道吧?我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欠她的人情,往后自然要还。
沧犽微微挑眉,眼梢含笑,也不提取孩儿眼的事,只道:“那也算得过命的恩情了。”
池白榆点头。
下一瞬,她胳膊上的伤就被他的手彻底盖住。
他掌着她的胳膊,一阵寒意从掌心散出,熨帖上那块淤青。
“嘶……”池白榆被突来的冷意刺得蹙了下眉。
“疼?”
“不是,冷。”
“此处的水不干净,只能用这法子冷敷。我不会太用力,忍一忍,要消肿。”沧犽握着她的臂弯,轻轻抚揉起来,使那阵冷意均匀敷在青肿的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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