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他捉住, 池白榆下意识想抽回去。
却没抽动。
是醒了吗?
光线太暗,她索性跪伏在地上,凑近去看。
冷冷的月光透过窄窗, 勉强映出伏雁柏的脸。
同身上一样, 他的脸上也被烧出了大大小小的漆黑孔洞,就像是被烧破的纸一样。
这肯定是沧犽——或是与他修习了同样术法的人的手笔。
之前在梦境里她用镇鬼印对付那道人,弄出的伤口就跟这差不多。
而伏雁柏也还没醒,双眼仍旧闭着, 不过眉头拧得很紧。
他也不松手,就这么紧紧握着。
眼下离得近了,池白榆多少琢磨出了他不愿松手的缘由。
他的颈上被烧出了同样的洞,她能借着孔洞清楚看见里面的情况。
随着他吞咽下血,一颗颗米粒大小的小火球从他的颈中掉落。而每吞下一点,他的神情就会变得更为痛苦, 身上的伤势也肉眼可见地恶化。
所以对他来说,喝她的血跟咽火一样?
出于对这份折磨的抗拒,他才要挡开她的手?
好啊。
不喜欢是吧。
池白榆使劲把手往前一怼, 对准他的唇, 又挤出两滴血。
一滴落在他的唇上,很快就消失在唇缝间。
或是感觉到疼,他下意识别开脸,以至于第二滴砸在了面颊。如砸落在莹莹雪地上的一朵血梅,在那张脸上添了抹艳色。
他微张开口, 似在喘息。不过除了胸膛略有些起伏,根本就没见有气儿出来。
池白榆伸过另一只手, 用指腹擦了下他颊上的那滴血, 又往他嘴上抹。
像涂口脂那样, 她仔细地抹在了他的下唇。刺目的红,竟也使这煞白的脸多了些活人气。
不过刚抹至一半,他忽抿了下唇。好在她收得及时,才没叫他咬着手。
等他的神情逐渐恢复正常,握着她腕子的手也有些松开了,她便又伸过手,挤了滴血出来。
或是因为她刺的伤口太小,这会儿血珠凝在指腹上摇摇欲坠,竟不往下滴了。
淡淡的血味飘散开,躺在地上的人无意识地微拧起眉,手也收紧些许。
但池白榆并未察觉,正犹豫着是再挤一下,还是就着指腹的血往他唇上擦。
忽地,伏雁柏拉过她的手,咬在口中。
说是咬并不确切,他没使什么劲儿,牙齿轻咬在她的指节处,舌头恰好抵着指腹上的伤口。
池白榆一怔,恍惚间有种将手指戳进冬日冷水里的错觉。
很冰。
没有一点温热。
就连那抵在指腹上的舌头也是,湿冷寒彻。偏偏又在不住地动,活像条滑腻腻的触手。
却也有好处。
被这湿冷的舌冰了会儿,她指腹伤口的微弱痛意竟渐渐消失了。
她伏得更低,去看他的眼。
他的眼睛还闭着,显然没醒。
那咬她的手做什么,按理说他喝这活人血不应该很难受吗?
不过眼下也没时间细想,她尝试着收回手。
刚动,那湿冷冷的舌头就已抵在伤口上,开始缓慢地打旋、舔舐。舌尖在伤口处来回地摩挲,激起一点微弱的刺痛。
或许是因为咬着指节,他没法吞咽,过会儿又松开她的手指,仅用手捉着她的腕。
咽下那点血后,他的神情间浮现出一点痛色,胸膛的起伏也剧烈些许,仿佛被这血烧灼得极为痛苦。
可又像是无法抗拒这血味般,不多时,他便又探出还在作颤的舌尖,耐心顺着她的指节往上舔去,直到含咬住指腹,又用犬齿轻轻地碾,似想碾出更多血来。
指腹传来刺痛,池白榆下意识想把手收回来,却被他咬着不放。
她索性胡乱动着手指,试图以此逼他松口。
指腹碾过舌面,碾出阵泛着麻意的样。偶尔翻搅一阵,引得那舌不住地颤。伏雁柏发出声无意识的哼喘,一时将她的手箍得更紧。
没用啊。
池白榆推了两下他的肩,喊他:“伏雁柏?你醒醒,把嘴松开!”
躺在地上的人毫无反应。
她打算瞧瞧他到底是怎么咬着的,却看不大清。
月亮被云雾遮去大半,这儿又是在两间房的过道处,更为昏暗。
她左右望了两眼,看见右旁的矮柜上放着盏燃了一半的蜡烛。她竭力往那边够去,费了好一番劲儿才够着蜡烛。
又用火折子点燃了,这才去瞧他的脸。
他还是没醒,正缓慢舔舐着那点伤口,一下接着一下,仿要决心舔到骨头般。
她歪斜着蜡烛看,没瞧两眼,就有烛油滴下,打在他的脸上。
烛油凝固得很快,他却跟感觉不到疼似的,面部没半点儿变化。
这都不醒?!
她干脆把蜡烛放在一边,尝试着拍他的脸。
“伏雁柏?把嘴松开!”没拍两下,她就加大了力度。
只听得一声格外清脆的耳光响,伏雁柏缓缓掀起一点眼帘,有些恍惚的视线落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