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怀川:“述大人心细如发,不论何事都喜欢登记在簿。”
“那上面记了些你的事。”池白榆神色不改地胡诌,“我翻过一遍,没见你提过那位旧友——你俩要是不熟,那你怎会去他家里做客?”
她问得直接,旁人听来或有些冒犯,曲怀川却只好脾气地笑笑,说:“倘若细论起来,我与那旧友算是世交。只不过到我们这一辈,性情不算相合,两家人的交情就也淡了些。”
池白榆一怔:“那山上的家?”
“不。”曲怀川扫开身边的枝叶,娓娓道来,“我也仅在山上暂住过一段时日。那时刚被邪祟塞了妖丹,样貌大变,身边又总有怪事发生——譬如碰着什么瓷杯茶碗,分明没用力,却轻易捏碎成了齑粉。我从未经历过这等事,惧怕之下,便匆匆逃至山上来了。本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也免得危及家里人,不想在这山上碰见几个好心的猎户,就跟随他们在山上待了几月。”
“原是这样。”池白榆学着他在树干上敲,以此震慑毒虫游蛇,“那你学的些诗书岂不白学了。”
她记得原著的背景设定里,虽然有不少神神鬼鬼,那些个文人秀才却大都十分看重科考。
曲怀川手一顿,微侧过脸。
那双眼眸总含着笑,显得清隽朗快,好似什么事对他而言都不成烦恼一样。
他道:“读书时诗书为最,读不得书了,能学一身法术本领也不错。以前能作些文章,今日却有挥剑成河的本事,各有妙处罢了。”
池白榆却奇怪:“那摇签卜卦呢?又是何时学的?”
提起这事,她才分出心神看向他手里的签筒。
之前在外面听,她还以为他那签筒里都是木签。现下一瞧,才发觉签筒的确是木头做的,里面的签却都白如骨玉,不知是什么材质。
总归看起来不像木头。
“得了这妖丹之后。”曲怀川偏回脸,继续往前走,“那时总觉心中烦闷,便学了这卜卦之术,倒解去许多忧愁——聊了这么多,还不曾问过大人来自何处?”
原本已听得昏昏欲睡的赤乌忽睁开眼,抬头直勾勾盯着她。
池白榆张口便道:“我倒活得简单,以前就住在一叫不出名的荒山上,常常独来独往。”
“大人是妖?”
“嗯。”这谎已扯过无数回,池白榆也不作犹豫,“不过妖力被人取走了,如今少得可怜,你估计也探不到。”
曲怀川意有所指道:“取走大人妖力那人,实在心底毒辣。”
池白榆煞有介事地点头:“是挺可恨,用这法子迫使旁人听话。”
“不,在下并非此意。”
“那是什么意思?”
曲怀川瞥她一眼:“有些话说出来,恐有得罪。”
池白榆心觉不妙:“有话就直说,说一半藏一半反而更惹人厌。”
“是,但或许是在下杞人忧天,又或是技艺不算精妙,看错了,还望大人切莫放在心上,只当在下胡言乱语。”曲怀川稍顿,“观大人的面相,似乎寿元已不足百年。若真如此,取走妖力一事对大人影响着实不小。”
听他是在说这事儿,池白榆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他看出什么来了呢。
她道:“没事,活一天算——”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前忽闪过一道赤焰。
竟是她怀里的赤乌吐出来的火球,直直就朝着曲怀川烧过去了。
!
怎么突然就喷火了?!
她一下抬手,捏住赤乌的喙。
尖喙被捏住了,它却还扇动着翅膀,喉咙里挤出叽叽哇哇的乱叫,似乎极为恼怒。
许是感觉到身后的灼热,曲怀川往旁避了步。那火球从他的胳膊旁擦过,在他的衣袖上烧出个拳头大的洞,手臂似也灼伤了。
被他避开后,火球径直砸向远处的树木。
那火球看着不大,竟生生撞断了好几株大树,才堪堪消失在半空,化作一缕白烟。
曲怀川侧过身,露出那被烧得血红的胳膊,却跟不知疼似的,神情没半点变化。
他看向被她捏着喙的赤乌,甚还有闲心打趣:“大人养的这小宠脾气不小,不过也是我失言在先,惹得它生气。”
“应该不是在冲你发脾气,它有时就是喜欢喷火,估摸着是这林子里太潮湿了,待不惯。”池白榆曲指敲了下尖喙,提醒它别再乱喷火,又从袖中取出一瓶药膏,“你先给胳膊上擦点药吧,伤势看着有些严重。”
“有劳大人关心,但不必涂药。”曲怀川笑了声,“得了这妖丹虽不是在下本意,但也的确有些好处。这伤看着严重,要不了多久便会痊愈了。”
他这话也不假,就这么两三句话的工夫,他手臂上那伤就已住了血,缓慢愈合着。
一点冰冷冷的湿意打在额心,池白榆抬眸,看见细蒙蒙的雨丝斜飘而下。
“下雨了。”曲怀川拈净滴落在指腹的雨点,“这山雨淋在身上,极易受寒,还是找个地方避雨为好——大人,不若去山上碰碰运气,看看在下曾住过的那几间屋舍可还在,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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