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亡魂肯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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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涌动, 缝隙间漏下的金芒令视线更为模糊。

虽看不清楚,但池白榆能感觉到有人捉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冰冷异常,不知为何, 指节似乎已有些僵硬, 像是没生命的死物般贴附在她的手上。

她被冻得手掌有些发麻,血液似乎也凝固了。

但那人将她微往上拽去,另一条胳膊伸过,揽住了她的腰身。

也是此时, 她才看清楚他的脸。

是伏雁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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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周身飘散着浓厚黑雾般的死气,不断挡开从渊底涌起的罡风。或是因为尚未痊愈,他再抽不出其他心力托她上去,只能尽量延缓着坠落的速度。

池白榆看得出来,他的状况很不好。

金光撒照,他便像是被丢进火堆的纸人, 轮廓正被太阳一点点吞噬着,原本冷白的皮肤也烧出大大小小的漆黑孔洞。

“你疯了?!”从怔愕中回神后,她尽力抬起胳膊, 用还算宽大的衣袖遮挡着他的头。

但无济于事。

即便帮他遮住了脑袋, 他的身躯也还在被太阳烧灼着,仿若有无数利刃洞穿躯壳。

如同置身火炉,伏雁柏只觉浑身都袭上被大火炙烤烧灼的剧痛。

他张开嘴,起先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嗓子似乎也成了被烫得皱缩的纸,没法舒展开。

凌冽的风从耳边刮过, 余光间,他看见无数碎纸片般的灰烬被吹散, 再被罡风卷走。

他扯开嘶哑不成形的嗓音, 忽问:“昨日里听你爹说, 那姓秋的是你朋友。”

“现下什么时候,怎的还往他身上扯!还是你真想魂飞魄散?”虽然平日里烦他,可池白榆也没拿他垫背的打算。她想脱下外袍披在他身上,但尽管坠落的速度渐缓,身处半空也难以活动开四肢。

她试了两回都没能成功,伏雁柏忽一把捉住她的腕,洞黑的眼眸紧盯着她。

他显然没剩多少气力了,攥着腕的手收不了太紧,却还在执着于讨要一个答案:“仅是朋友,是不是?”

池白榆恼蹙起眉,声音也被风刮得不成调:“是!是!你能不能先帮着把袍子撕了,挡着太阳?”

她是有恋爱的想法,却从没考虑过秋望筠。他俩打小就认识,而在她看来,友谊要比爱情更长久,况且他也从没与她提起过这些。

但她刚说完,右眼就被一束光刺中,晃得她眼前漂浮起虚影——是一束日光穿透了他的左眼,那只眼眸像是被熔岩烧融的黑曜石,流淌出漆黑的水雾,缓慢划过他的面颊。

那滴水雾最终滴落在她的脸上,温热的,紧随而至的又是钻入骨头缝里的凉。

“风大,便有衣袍遮挡也无济于事——今日之事无需多想,如你所见,我已是鬼魄,千百年前就死了。”他的喉咙也开始碎裂,筛下细碎又繁密的光点,声音轻下去、缓下去,也像是一缕青烟,飘散在这空荡荡的山崖间,“只不过今日亡魂肯去而已。”

末字落下,他似乎已耗尽最后一点气力,再也没法抱住她,双臂一松,近乎压在她身上。

他的头埋在她的肩颈处,尚且完好的右眼斜挑而起,便瞧见了那轮金灿灿的暖阳。

他眼也不眨地望向云际,渐渐地,那轮太阳像是被火烤化了一样,往下流淌出熔金般的色泽。

但很快他便意识到,并非是太阳在融化,而是他的眼睛经不住这般灼热的炙烤,在一点点融碎。

池白榆倏然回神,越过他,她看见银无妄也跃身而下,似想用妖气捞住他俩——冰雾如绸缎般抛下,眼见着就要靠近他们。

她不由得伸出手,也想抓住那截近在咫尺的绸缎。

就差一点儿。

她的手合拢又舒展,却怎么也抓不着。

又一次伸出手去抓时,她忽觉身子一轻。

原本压在身上的重量轰然散去,她僵硬移过视线,却见上一瞬还压着她的人,转眼间就散作黑雾。

有何物掉落在她的心口附近,而那些黑雾也游移至她的身后,托起了她。

被这层黑雾托着,她在半空停滞一瞬。

随后,雾气也尽数消散,她摔躺在地面。掉落在她身上的东西蹦跳着,最终落入她的手中。

她不自觉握紧了手,移过视线,看见那是枚残缺不全的漆黑石块。比铜钱大不了多少,形状不规则,冰冷异常,握在手中还有些硌人。

过了好几息,绸缎般的冰霜如月华倾泻而下,卷裹住她的腰身。

随着半空中的银无妄收力,冰霜将她向上拉去,拉向已不再裂开,转而开始急速收缩的缝隙。

眼下没多少时间容她犹豫,池白榆攥住那枚“石块”,回看了眼地面。

渊底的地面崎岖不平,空空荡荡,没留下半点痕迹。

仅能瞥着一点尚未被风吹散的灰烬。

在被送入缝隙的刹那,她听见银无妄道:“屏息凝神。”

池白榆抿紧唇,收回视线,屏住了呼吸。

历经一瞬的昏暗,眼前的景象又再度浮现。

半空漂浮的五彩梦珠、空荡无人的各式建筑,还有站在身前,手里拎着三炷香的子寂道人。

“贫道未曾想过会这般快——不知白榆姑娘现下思虑得如何?”他轻笑着问,“可还坚持术法无用?”

池白榆紧盯着他。

从第二层梦境中清醒过来后,她也大致明白过来他想做什么了。

要不是银无妄及时用妖气压下渊底的罡风,那这场狂风极有可能席卷整个白雪城,城中百姓——连带着她的爹娘挚友,八成都会死在这场狂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