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模糊的阴影从观众席上站起来，慢慢走到舞台上。就在他暴露在灯光中的时候，尤淼也忽然看清了那道阴影的样子。

那是……亚德里安？

不对，是灰翼！

原本温和无害的青年，此刻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一样的长相却给人以强烈的陌生感。就好像是另外一个灵魂占据了这个身体一样。

尤淼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谭茜说过她和亚德里安分开之后就没再见过，而普通人来到这里是需要从已存档尸体上找到的门票的，现在看来，可能是灰翼也遇到了那片存档沼泽，然后……他发现了段沉沙的尸体，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从那上面进入了这里。

男人脸上的表情此刻也非常凝重，他的目光扫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箱子，似乎想从里面选出唯一正确的选项。

除了大小之外，六个箱子的外表完全一样。尤淼和台下的观众一起盯着他，最终，男人抬起手，指向了一个箱子：“我选这个。”

普通人看来，鬼怪里的“守护者”世代守着的东西一定是极其珍贵，而在诡境中，珍贵常常和巨大挂钩，所以一般人多半会选择那个最大的箱子。

可在灰翼看来，这样明显的思维惯性显然是个等着他跳的坑，所以只是思考了片刻，他就毫不犹豫逆向思维，选择了那个大小居中的箱子。

木偶人脸上诡异的笑容越发扩大。它把箱子干脆地推了出来，拉长了声音：“回答——错误！很可惜，这位观众选择了一个空箱子呢！”

灯光下，能看到灰翼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度，她仍然维持这表面的镇定，问道：“我能打开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我的朋友。我们的每个新观众都会质疑流浪者剧院的公平性，虽然遗憾，但我能理解。不过别担心，等你成为流浪者的一员，就会发现相比教徒，我们是多么值得信任的合作者。”木偶用一种油滑的腔调说道。

灰翼的眼睛有点发红，他完全没在意木偶说了些什么，而是有些粗暴地夺过了那个箱子，用力打开了箱盖。

箱子里面空空如也。只有镌刻在盖子上的那只眼睛符号像是嘲笑一样睥睨着他。

没有……真的没有。

怎么会没有？明明那么多线索都指向了这个诡境，这里肯定有他想要寻找的东西。他甚至不惜用了这么危险的方法潜入，走到了这里……结果，就因为运气，所以还是没法拿到手吗？

一股强烈的丧气袭上心头，灰翼的脸色卡白一片，只是看了看满场虎视眈眈的鬼怪，他还是咽下了心里的郁气，礼貌问道：“那这个箱子我可以带走吧？”

“很抱歉，这是剧院的重要道具，没办法让您带走呢。而且今天晚上，我们还有一位新观众需要从中抽选惊喜礼品，有请——”

——什么？！

灰翼猛地回过头，震惊地看着追光灯再一次闪烁起来，一道道阴影在它的照射下现出令人惊惧的身形来，到了最后，灯光停在了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上。

她优雅地站起身，从容地朝舞台上缓慢走来。每一步都轻快而自信，就好像她不是迈向决定命运的审判席，而是真的奔向综艺节目的领奖台一样。

她的身影也随着靠近舞台而逐渐清晰，灰翼看到如阳光一样在阴影中明灭闪动的金色星图，还有阳光一样明媚灿烂的金发，她正面朝着他，可视线却因为被眼罩遮挡而分辨不出喜怒。

又或者，她本身就不会产生任何喜怒。就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被金与银装饰得璀璨的女占星师本身也像是一尊华丽却冰冷的神像，她的眼里是宇宙星空，却唯独看不到半点属于人类的暖意。

她不在乎和她一同走来的亚德里安，也不在乎向她示好的程炫玉和沈阙。她仿佛洞察了他们每一个人的一生，可他们却对她没有任何了解。

一直到她走上舞台，站在他对面，却好像他只是个陌生人一样呼吸都没有乱了半分，灰翼才终于压不住胸口那点郁气，有点酸溜溜地说道：“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