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虚空中又呆了不短的时间, 但是在失去时间概念的情况下,蔚迟是感觉并没有超过三小时——因为他也没饿。
但在某一个瞬间,他们又回到了黑暗中, “无脸男”面具和女面具站在前面迎接他们:“欢迎回来,骑士们。晚餐已经备好,请移步餐厅。”
时间显示已经到了七点。
众人跟着女面具回到了餐厅, 蔚迟一眼就看到了蔚远和元祁,那两人都以十分无辜的眼神回望着他,给他整得整顿饭都吃得阴云密布。
一起进来的二十人只剩下了九个, 椅子空了一半。
巫珂扫视了一眼回来的人, 眉毛一挑:“今天死了三个?”
成十:“嗯。”
之后所有人都很沉默。
回到‘旅店’之后, 蔚迟、纪惊蛰、蔚远、元祁四个人又来到了讲小话的地方。
蔚远知道自己要遭,抢在蔚迟发飙之前呈给他哥一张纸:“哥!不是我们不想走啊!是走不了啊!”
蔚迟接过那张纸条, 泛黄的信纸, 页脚有繁复的花纹,很符合那个世界观的时代设定。
上面有一行墨水写的字:亲爱的骑士, 胜者生, 败者死,别老想着钻空子。
蔚远道:“我们按照你说的走剧情, 元祁成了家主他三弟, 我成了小少爷的姑姑。我一直把‘四小姐’控制着的, 到时间把四小姐带到了‘地厅’, 用她的手拿起了圣杯,打开棺材、然后把那块圆片放进了棺材盖背面的那个圆形凹槽里, 正好嵌进去、严丝合缝。”蔚远指了指已经被蔚迟拿在手里的那张纸, “然后空中就飘下来了这张纸, 并没有什么‘出口’出现。”
元祁在一旁点头, 以证蔚远没有瞎说:“出来之后直接就快七点了,还是巫珂小姐给了我们两块‘燃料’,我们才交上的。”
蔚迟还盯着纸条上的字迹,一股怪异的感觉在心头挥之不去。
蔚远看到他的样子,犹犹豫豫地问:“哥?怎么了?”
蔚迟说:“这行字,你看着不觉得熟悉吗?”
蔚远没明白:“怎么了?”
“你不觉得……”蔚迟说,“有点像我的字吗?”
蔚远一愣:“啊?”
纪惊蛰插嘴道:“写得好看的字,不都差不多吗?”
蔚远:“对啊对啊,好看的字千篇一律,不同的狗爬形态各异。”
蔚迟也被搞得有点迷糊了:“是吗……”他刚刚觉得自己的背都被冷汗打湿了,现在再一看,似乎也没有那么像,只是那个“生”字的确是自己习惯的连笔,不过用这种连笔的人也不少。
蔚远问:“呃,那现在可以商量一下明天怎么办吗?”
蔚迟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一抬头,与蔚远对视了。
可是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好像是从一种恐怖中走入了另一种恐怖。
蔚远和元祁没有走,那么还能凑够明天的九人车,但蔚远作为红方,在游戏结束之后……会死吗?
再或者……也许……也许在最终投票的时候……作为人的求生的意志抗争起来——这无可厚非,谁也没有义务为他人牺牲——万一、万一蔚远在最后投了红票……
这是……没有解的题目吗……
“哥。”蔚远忽然说,“没关系的。”
蔚迟不知道自己的视线什么时候已经漂移开了,被蔚远一叫才又看回去,再次跟蔚远的眼睛对上了。
蔚迟的眼睛长得像周迎春,蔚远的眼睛却像极了蔚家人,是大大的杏眼,眼尾有些下垂,显得很乖,但他偏偏又把自己混成了个小流氓,给那双乖乖的眼睛平添了几分痞气和精明,让它们看上去聪明通透、神采飞扬。
蔚迟忽然觉得愧疚,从胸腹深处升上一团灼人的烈火,把他的心脏烧得生疼——他愧疚不是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是在刚刚的一瞬间对蔚远产生过的犹疑。
蔚远又冲他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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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梦到了边同。
他们的初见是在兰芳桥头,他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栏杆上呕吐。呕吐物都进了河里,影不影响市容市貌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别说他现在喝醉了,他就是清醒着,也要说一句:市容市貌就他妈的是狗屎。
他确定,这个狗/日的世界烂透了。
“延泽荣?”他听到身边响起一个声音,“你是延泽荣吗?”
他转头,看到男孩清秀的一张脸。就是边同。
他是说了“没错,就是老子”,还是单纯只点了下头,他已经记不清了。
边同一下子雀跃起来,在他天旋地转的视线里笑得像个孩子:“啊!我超喜欢你的诗!我是你的粉丝!”
他今年十九岁,大一,文学系。跟边同上的一所大学,开学一个月,他没有发现班上有这个人。
他从初中开始领导学校的诗社,五六年,写了很多垃圾。
他是个诗人。
“你就是个贱/货。”
他和边同在一起的过程不是那么顺理成章,毕竟他不是个弯的,边同也长得没有那么好看,甚至有些寡淡。但大抵男人都经不住死缠烂打,男诗人也一样,送上来的屁股也不必拒绝,终于就这样破破烂烂地确立了关系。
但他只承诺了关系,并没有承诺忠诚,诗人永不承诺忠诚,诗人只相信爱情。
可这个世界烂透了。这个世界没有爱情了。
他老是写这些垃圾玩意儿,边同看起来白白净净一个乖乖男孩,居然会喜欢。
喜欢到不惜忍受一切——背叛、羞辱、殴打和他所有的坏习惯。
他经常用“贱/货”、“骚/逼”这样的词来叫边同,他想看看这家伙要被打压成什么样子才会断裂,或者反抗。
但边同真的就没有,像一碗白水,接纳了他的一切。
偶尔,搂着清瘦的男孩在晨光中醒来,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满足边同的一些要求。
比如这次,用边同的幸运数字买的彩票中了五百块钱,边同那天做的早饭也很好吃,他就答应了周末陪边同来玩剧本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