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迟只感觉心脏猛然一坠, 大脑一片空白。
那人影动了动,发出纪惊蛰的声音:“吵醒你了?”
蔚迟声音还是有点发虚:“谁允许你进我家门的?”
“阿姨走的时候给我留了钥匙。”纪惊蛰说,“我……我就想来看看你。”
蔚迟忍着强烈的恐惧, 侧身“啪”地拍亮了床头灯。灯光亮起,照亮纪惊蛰的脸,还好, 还是个正常人。
蔚迟平复着自己狂劲的心跳,恨恨嘟囔:“一声不吭站在那儿,也不知道要吓死谁。”
刚说完肚子就响了一声。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 蔚迟相当尴尬。纪惊蛰苦大仇深的脸终于松动了, 嘴角扯了扯, 大概是在笑:“我给你下碗面吧?”
蔚迟:“不要你管,我自己会下, 滚出去。”
纪惊蛰嘻嘻一笑, 钻厨房去了。
蔚迟又倒回床上,从噩梦中惊醒的寒意还如跗骨之蛆一般纠缠着他, 让他感觉心脏发紧发疼。
等他起来, 走到客厅,已经闻到番茄炒蛋的香味。
客厅没有开灯, 只有厨房发出带有油烟味的暖光, 纪惊蛰的背影在半掩的门缝里一摇一晃。
这时候再去把纪惊蛰赶走就太矫情了, 他叹一口气, 坐在沙发上等。
是时候跟纪惊蛰说清楚了。
纪惊蛰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男孩,他们的关系说简单也简单, 说复杂也是太复杂了, 糅合着朋友、兄弟、对头……年少慕艾, 太多纠缠。他脾气不算太好, 但基本没跟纪惊蛰生过气,哪怕是那横亘的五年,哪怕他在心里再怎么跟自己发狠发誓,纪惊蛰回来一缠,最后还不是高高拿起轻轻揭过。
在他们的关系里,好像他才是主导,只要他脸色一放,纪惊蛰马上就怂成一团……但其实不是的,他知道,主动权一直在纪惊蛰那里。
做小伏低只是纪惊蛰的手段而已,但他就是吃这种手段,他总是拿纪惊蛰没办法。
有什么办法呢?难道真的一刀两断吗?
可他们的根系都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一起,怎么可能斩得断呢?
“来吃吧。”
纪惊蛰端着一碗番茄煎蛋面从厨房里走出来,围裙还没摘,是周迎春买的“小鹿斑比”花纹,整个人笼罩在白气和暖光中,非常居家。
蔚迟又搓了搓脸,起身坐到餐桌上。
纪惊蛰也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两手撑着下巴,朝他笑:“卖相不错吧?”
的确不错,黄澄澄的蛋、鲜红欲滴的西红柿盖着挂面,暖红的汤汁上飘着小葱,稍抬一点视线就能看到面前堪比男模的帅脸。
蔚迟没搭腔,拿起筷子开始吃。
味道也很好,他是真饿了,吃得很快。
纪惊蛰很温和得和他聊天:“做噩梦了?”
他吞下最后一口面,道:“没有,普通的梦。”
纪惊蛰忽然向他的脸伸过手来,他条件反射性地往后一躲,动作太大,椅子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声。
纪惊蛰的手停在半空,表情也僵住了。
蔚迟回忆起梦里那张五官变形的脸,感觉眼前这东西下一秒就要露出真面目了,脊椎猛然窜上一股寒意。
纪惊蛰悻悻收回手,勉强笑了一下,表情有些可怜:“你嘴角沾了东西……”
蔚迟抬手一抹,抹到一棵葱,在纸上擦完,接着说:“纪惊蛰,你不要再这样。”
纪惊蛰没明白:“什么?”
蔚迟:“不合适。”
纪惊蛰眼睛睁大,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有什么不合适的?”
蔚迟盯着纪惊蛰的脸,盯了三五秒,从心底深处升起一阵烦躁:“纪惊蛰,你不要这个表情,明明每次都是你做错了事情,仿佛是受了我的委屈一样。”
他缓缓问道:“纪惊蛰,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纪惊蛰没有说话,表情难看。
蔚迟把板凳往前拉,整个上身压在桌上,凑近纪惊蛰:“五年前一走了之,回来后就跟我嬉皮笑脸、动手动脚,一句解释没有,行,这些我都可以装作不在乎。可是‘那个世界’呢?那可是要命的啊,纪惊蛰!这些你也要瞒着我吗?”
“市二院,你告诉我还有十分钟才能到,结果一分钟不到你就出现在现场了。”
“学校,你说你是看到杨可才关灯的,可杨可宿舍在我们楼上啊你是怎么看到的?高求索说你有问题,我还把高求索骂了一顿,但你知道我,要是他真是胡说我根本就懒得理他,我反应那么激烈就是因为他说中了。我知道,我只是不想相信。”
“图书馆,也是你把我拉下电梯的。怎么?未卜先知?”
“‘阿瓦隆’里面,你更牛了,你连自己的牌是什么都说不清楚。我怀疑过你是幽灵,怀疑过你是妖精,怀疑过你是兰斯洛特,可我不想怀疑你,纪惊蛰。我不想这样,一直猜,一直怀疑,一直装。我很累,我不想和你变成这样的关系!”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这些全部是巧合吗?”
“纪惊蛰,你把我当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