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斐然站在原地不敢动。
滕时就在他几米远的地方,半蹲在地上,单手捂着胃。
他看起来很难受,眉心微蹙着,额头上都是细密的冷汗,按在墙上的手指关节都微微泛着白,弯腰的动作让他修身的礼服紧绷在身上,那劲瘦的腰线看起来格外的优美。
奚斐然平时平时看惯了他报纸上的淡然如水的表情,如今近距离看到他胃紧咬的牙关和忍痛的样子,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生动。
奚斐然心跳急促起来,忽的感觉到了莫大的紧张。
这么多年他一直暗中追随着滕时的脚步,关注着他的每一个动向,但在真正面对他本人的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只觉得惶恐得无所适从,想要立刻过去,又想要转身就跑把自己藏起来。期待太强烈了,以至于竟然生出了恐惧和自惭形秽,几乎无法动弹。
滕时强忍住一阵难受睁开眼睛,刚才的剧痛实在是太厉害了,他几乎眼前都发了黑。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胃是纸糊的,但是今天这个场合太重要了,飞车的发展需要全方位的支持,这种支持滕仲云不会给他,只有靠他自己争取。
老外的酒桌文化虽然没有H国这么强,但是在宴会的场合,不喝酒是不可能的,一连灌了三四杯,他的胃就挺不住了。
就像是有锋利的小冰刀在他的胃里割肉似的,而且切割的力道越来越重,他刚才真的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像没事人似的从会场暂退出来的。
得躺一会儿。
滕时咽下刀割一样的胃疼,忍住酒精带来的眩晕,手指紧紧按住胃部,想要站起来往房间走,然而刚一起身,就感觉自己的上腹像是被猛的撕裂了一样。
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他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倒了下去。
然而他并没有摔在地上,一直大手稳稳的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面前磁性低沉的嗓音响起,听起来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滕时喘息着,疼得说不出话来,冷汗似乎滑入了他的眼睛,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只隐约看到扶住他的人也戴了面具。
H国话?是来参加假面舞会的宾客吗?
“你还好吧?”男人又问了一遍。
滕时胃疼如绞,没听出来男人语调中微妙的紧张。
“我有点胃疼……”周围没有服务生,他自己肯定走不回去,滕时只能求助眼前的同胞,“能不能帮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刀绞般的剧痛忽然再次袭来。
“呃……”滕时猛地攥住胃部的衣服,几乎把拳头戳进胃里,那疼痛简直要命,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前倾,头抵在了奚斐然的肩膀上。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奚斐然肩膀一沉,奶糖的味道晕染上了酒精的浓烈,两人离得那么近,滕时靠在他怀里,连呼吸都近在咫尺。
奚斐然的心跳都停了。
他举起手,连手指都有些发抖,轻轻搂住滕时的后腰:“我送你去医院。”
滕时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挤出几个字:“不用……送我回房间就好……口袋……”
口袋里放着放卡,奚斐然摸到了。
这些年奚斐然一直关注着滕时,他知道滕时隔三差五就要进医院,却没想到他的胃病这么严重,几杯酒而已就能疼成这样。
奚斐然心疼得心都在发抖。
但他也知道滕时为什么不想去医院,他身体不好的事情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了,只会大做文章,深挖下去甚至能挖出他家庭不合的内幕,飞车正在上升阶段,不能有任何有关创始人的负面的消息。
这些年,他都是自己忍下来的吗?
“我扶你起来。”他扶住滕时的腰,轻声问,“还能站吗?”
滕时咬着牙忍痛点了一下头,男人的肩膀很强壮,搂在他腰上的手宽大有力。
是谁?
这次参会的嘉宾里有这么年轻的H国男性吗?
滕时扶住奚斐然的胳膊,尝试着借着这双手的力道站起来,然而却发现根本做不到,他还没开口,男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在他耳边低声问:“我可以抱你吗?”
滕时没来得及回答,下一秒,男人已经右手穿过他的膝弯,左手搂着他的腰,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滕时虽然清瘦,但毕竟是将近一米八的成年男性,身子并不太轻,而这个男人起身的时候却连喘都没有。
滕时有一瞬间的惶惑,然而酒精和疼痛同时摧残着他的神志,他安静下来,抬头只看到一张漆黑的面具和男人优秀的下颌线,透过那黑色的面具,是一双深邃乌黑的眼睛,里面的情绪看不清。
*
房间在十五层,奚斐然抱着滕时上了电梯。
怀里的人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上的冷汗直不住的往下落,奚斐然看他都要把胃部的衣服扯破了。
“忍一下,很快就到了。”奚斐然低声安慰。
滕时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了,长长的睫毛被汗水氤氲上了水汽,在疼痛中发着抖,双手不住的在胃部搓按,甚至克制不住地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奚斐然嘴唇紧抿,在耳朵内侧敲了两下,内置的AI芯片自动帮他连接到了手下的电话。
“喂,”他说J国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帮我送点胃药和止痛药上来,1508。”
15层都是来参会的宾客,这个时候基本都在宴会上,走廊里空空荡荡。
奚斐然大步流星的来到1508刷开房门,抱着滕时进去,把人放到了床上。
放下后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奚斐然起身过去,关上门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几盒药。
他扶着滕时起来,端着杯子凑到他嘴边柔声道:“吃点药吧,水不烫,我试过了。”
滕时全程任他摆弄,痛得几乎完全没有了行动力。
奚斐然擦干他嘴角的水渍,把他平放到了枕头上:“还是很痛吗?”
“胃里……像是有刀子在戳……”滕时几乎是无意识的呢喃着,眼皮都要掀不起来了。
“等药效发作就好了。”奚斐然帮他脱掉了束缚着身体的外套,让他躺得更舒服些,又替他擦掉额头上的汗。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做梦一样。
从小时候在福利院受了滕时的恩泽之后,他就一直记着,后来在Chmaber上又被Txxx的才华吸引,崇拜之情与日俱增,之后从技术触及心灵,发现两人的灵魂也无比契合,详查之后发现Txxx竟然就是滕时。
那种感觉无法描述,就像是天意一样。
在他灰暗的人生里,唯一的善意只来自于滕时,崇拜和仰慕浓厚到了极致,已经生出了某种更深层的情感,大概……是爱慕。
滕时早已变成了超乎寻常的存在,他更像是某种遥远的图腾,在奚斐然心里享受最崇高的摩拜,甚至被赋予了神性。
而如今,滕时却就躺在他面前,受着他的照顾。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奚斐然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他鬓角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滕时却似乎有所察觉,缓缓掀起了被汗水浸透的睫毛,两人四目相对,静得只能听到奚斐然急促的心跳。
“你是谁啊……”滕时低声问。
奚斐然的喉咙上下涌动,滕时的眼睛里氤氲着水汽,透着疼痛和逐渐上头的醉意,大概是不会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