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吃酒的客人多了,史如意索性从外头酒垆里订了酒回来,水浴加温,香味更加醇厚。
“店家,再来一壶酒,要温的!”
“哎!这就来。”
红玉笑应一声,素手轻托酒壶,从后厨转出来,石榴红的衣衫翩跹,婷婷呈上,酒水如泉入樽,赏心又悦目。
酒坛子里盛的都是米酒,因里头有碎米沉淀,又称浊酒。这酒吃起来甜中带香、清冽爽口,渣滓浮在酒面上形成糟沫,时间长了还会变成淡绿色,故有诗人称浊酒为“绿酒”、“绿蚁”。
明代杨慎的诗句“一壶浊酒喜相逢”,这酒正如天上明月,不知见证了人世多少悲欢离合。
前世史如意并不好这杯中物,如今许是经历的别离多了,心中有了所要挂念之人,慢慢地品味咂摸,也更能尝出酒中的百转滋味来。
托了柳公子柳逸之的福,食肆里也迎来了几位“贵客”,主要特征为衣饰华丽,身边小厮婢女出手都极为大方。
“我家少爷是柳公子的好友,在席上吃到了柳少爷带来下酒的好肉,特意打听了,到你这店里来买。”
那婢女倨傲得很,环顾如意食肆一周,心中泛起了嘀咕:这食肆眼看着这点地盘,虽还算整洁雅致,哪够她们公子常去的赵家酒楼装潢讲究,雅间里头,还有行首吹拉弹唱呢。
她虽然面露质疑,到底给店家留了几分颜面,没把这番念头说出口。
史如意莞尔一笑,假装不知,三两下手脚轻快地装好盘,放入那婢女带来的漆金食盒中,口中道:“好了……您拿好,慢走,欢迎下回再来。”
这样“金贵”的客人,是断断不会像平头百姓一般挤在食肆里用餐的,多是指派下人,买吃食回府中作添菜,或是到外头哪家酒楼和好友举杯去了。
那婢女点点头,总算找到了如意食肆胜过赵家酒楼的一处地方。
好歹掌柜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这般眉眼弯弯地清脆笑着,怎让人忍心说出一句重话来?
如此这般,白日里头,店里继续做这米粉生意,到了黄昏傍晚,食肆便兼做卖酒。
不得不说,自开始卖酒之后,店里利润一下高了不少,一晚的进账便能抵得上过去几日。
席上,詹事府少詹事刘相公拂了长须,微笑坐着,旁边次席陪着云老爷并云佑。
刘相公原是京中翰林院侍讲,和云老爷是同一年出身的进士,却比云老爷长袖善舞得多。
这两年,似是投了九千岁王德忠门下,仕途升得极快,人也越加轻飘起来。
“子柳,我们相识多年,有些话,该我提点你一句。年轻人不懂藏拙,令郎云璋风头太过,如今朝中许多人都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便是低调忍让一些又有何妨?”
云老爷心中怄得很,不知这位昔日同窗怎地会变成今日这幅模样。文人最讲风骨,如今竟也脸也不要了,甘当奸宦门下走狗,言语中仿佛还以此为荣。
来作客前,夫人曾氏晓得云老爷的性子,特意提点了她不要当面驳斥刘相公,便是看在璋哥儿的份上,尽量包容着些,便当狗吠听听罢了。
但要云老爷应和着说些违心的话,亦是比登天还难,他默不作声,场上便慢慢凝出了几分尴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