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偶尔亦有西域来的骆驼商队,高鼻深目,轮廓方硬,一看就知是异域人士。只这么多胡人聚在一个食肆中,还是史如意穿越以来头一回见到。
这时节天已经冷了,这食肆门口架起大锅,锅上升腾起白雾,杂嚼下水在锅里滚得稀烂,一碗碗羊肉汤被吆喝着端进去,香味弥漫得整条街都是。
香菱眼睛睁大,早已经按捺不住了,史如意和翠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迈出脚步。
西域多牛羊,连胡人都认可的羊肉铺子,定是非同凡响。
史如意要两碗羊肉汤,那店家看她们几个小娘子,又是新面孔,特地拣了一只羊腿来,切成厚片,连黄皮带肉。
羊汤舀去了顶上的沫子,不是想象中的奶白,而是清澈的一碗。上头洒了些许青黄的胡荽,热气缭绕,随汤漂浮,喝起来却不见一丁点腥味。
外头也设有桌子胡床,不少胡人就围在大铁炉子旁喝汤吃肉。
一碗下肚,额头的汗止不住地往外冒,却浑不在意,用袖子随意一抹,口中连道:“爽快!再来一碗!”
史如意心中惊奇,问店家如何熬成的汤。
店家是个浓眉大眼的壮汉,身形魁梧有力,嘿了一声,说:“哪有什麽诀窍?白水煮羊肉,顶多搁点盐!羊是西域商贩带来的羊,水是后山担来的鲤泉水,那泉眼是个宝贝,便是冬日里头也冻不住!”
又给史如意推荐自家妻子做的大白馒头,“小娘子,吃羊肉汤,不配点胡饼馒头,说不过去!”
一个馒头,有一口锅这么大,冻得梆硬,要吃时拿出来切片,在炉子上烤得金黄绵软,撕开来泡着汤吃。
有那会吃的客人,让店家现调来一碗辣椒油,羊油在锅里热了泼进去,滋啦啦的响。辣椒油拿来抹馒头,羊油的香味都浸入里头,一点也不觉腻。
西域吃食,不究精细,只讲一个量大过瘾,最后史如意几人都是扶着肚子出的店。
她们用过暮食,也出来逛夜市,什麽水饭、爊肉,干脯,并各式鹅、鸭、鸡、兔、肚肺,鳝鱼包子……琳琅满目,她们三个人,每过一个摊前只敢点一碗,饶是如此,接连几日吃下来,也觉着肚子似是滚圆了一圈。
史如意对大少爷云璋那句“京城人士口味多重,偏爱浓厚、烂熟、香醇之味”有了更深层的体悟。
正因如此,史如意没两日便把食肆内容敲定下来。
她是从那羊肉店里得的启发,如今初来京城,人手不足,香菱可以说勉强出师了,翠丫还是个半桶水——但开火锅店却是毋须什么厨艺的。只讲究一个原料新鲜,味道醇美。
锅上了桌,还是由客人自个儿烫食取用,连人力都省了。
恰逢冬日,真是老天也在帮她。
当下便不停歇地写了几封信回安阳,一面是和温妈妈等交代入京经历,报过平安,一面是让催促把酒楼里头石英打好的十几口铜锅都托人运来,若是等到下雪便马路难行了。
没忘记另附一封信笺,夹在大信封里,点明是给梅师傅的。
史如意提笔,在上头含蓄而婉约地八卦,“师傅,这位突然跳出来的‘师公’究竟是何许人啊?可靠不可靠?听说颜掌院至今未婚娶,莫不是还在等着某位心上人……”虽然一把年纪,还是风度翩翩,这等有魅力又深情的好男人可难找了。
调戏完自个儿师傅,史如意封好信封,心情很好地去外头经纪行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