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如意这才发自心底地松了口气,唇角的笑也不知不觉带了出来,故意嗔怪说:“二少爷这么会挑时间,深夜光临寒舍,我在二楼看着,还以为是哪只雪魅精怪化了人形。”
她撑开油纸伞,走过去,为云佑遮住头顶的雪。
这雪已下得极深了,堪堪没脚。走近了才发现,她自己披头散发,没个正形,云佑也没好到哪去,束发的玉带歪到了一边,胸膛上下起伏着,呼吸喷洒之间都是酒气。
“……你吃酒了?”
史如意脚步一顿,下意识问出声。
“……嗯。”云佑从鼻子里轻轻应了一声。他微微舔了舔唇,那双茶褐色的眸子在夜色下尤为深邃,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仿佛盛满了许许多多的困惑,只有她一个人能解答。
史如意踮起脚,把伞撑得更高了些,这酒气混着云佑的体温,熏得她有些微微的面热。
她悄悄吸了吸鼻子,越闻却越觉着熟悉,这酒味有些像是她亲手酿的青梅酒,今儿晚膳时还吃了不少的——难不成这京城文人雅士也热爱青梅酒不成?
这般景况,史如意也不好开口问云佑从哪儿来,怎么知道的食肆方位,今夜……是特地来找她的麽?
又或者,她本来就不想听到那答案。史如意摸了摸鼻子,只管扯住他一边袖子,轻声道:“外边雪大,跟我进去躲躲罢。”
史如意手底下暗暗用了劲,像是怕云佑会逃跑一般,闷着脑袋就要拖着人往屋里去。
云佑的声音清冷如夜,低低地从身后响起,说:“不必了,我——”
却没预料到地上积雪太滑,方才又被史如意穿着木屐一走、一踏,一下没拽动他,倒是把史如意自个儿摔了出去,张牙舞爪中往后一倒,正巧被云佑抱了个正着。
“……”
事已至此,史如意干脆闭上眼,头拱在云佑胸膛上胡乱蹭了一番,口中嚷嚷道:“诶呀,好疼啊!我的脚扭了,走不动了——”
一边说着,一边睁开半只眼睛偷*瞧云佑的脸色。
云佑似乎信以为真,一只手将她扶着,倾下半边身子来,垂着头仔细瞧她乱指的地方,掌心轻轻印上去,那温度灼得她发烫。他微微蹙着眉,眼睫颤着,连无意间流露出的担忧神色都那么吸引人。
“……怎麽还是那么不小心。”
耳畔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气声,热气不经意拂过她的耳垂,史如意身子一抖,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刻,整个人便被腾空抱起。
一声短促的尖叫被她藏在了喉咙里,云佑半垂着眼看她,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嘴角微微上扬,下巴轻抬,说:“看着点门,小心别撞着了。”
他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托着她的膝弯,确实腾不出空来。
这会子沉默的人换成了史如意,她照着云佑的话,讷讷地用油伞的柄顶住门,等两个人跨过门槛,又挣着腰回头将门合上,大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怕什麽?抓我袖子抓的这么紧,我又不会跑。”云佑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事,轻轻笑了一声,他的步伐放得极慢,抱着她的双手很是稳当,声音似是从胸腔中发出的,又低又缓,一路震到她心底。
进了自个儿的地盘,史如意的底气足了,说话的声音也随之大了起来,喜不自禁地信口胡诌道:“哼哼,我当然不怕你跑……小郎君,你还年轻,不知人世险恶——今儿进了我的门,再想出去可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