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等史如意走进书房,立刻把潘二郎团团围住了。
有人压低声音,挤着眼笑道:“二郎,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几时结识了这般神气的小娘子,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是啊,那小娘子得掌院如此看重,想必是沾着亲带着故的!啧啧,二郎,你可是好福气!”
潘二郎被朋友明里暗里揶揄好一阵,虽然高兴,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喃喃道:“你们别乱说,这女郎确实是眼熟,可我在哪见过呢……铜锅……哦,我想起来了!你们知道长乐坊新开的那家火锅店不,就是比试赋诗那家。”
好几位在场的士子都纷纷道:“略有耳闻。”
潘二郎得意地卖了个关子,才兴高采烈道:“这女郎,好似就是那酒楼的掌柜。”
众人先前都以为史如意是颜府亲眷,骤然听闻这个答案,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好半会,才有人试探着问道:“既然行程未定,不如我们今夜就去……?”
一下便得到了众人响应。
颜松青也是个好吃的,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巨大铜锅接受极快,尝过味道后,还兴冲冲地让下人吩咐后厨做些馎饦来,浸到汤里吃。
后厨见主人难得有此雅兴,十分卖力,竹匾上盛来的馎饦,光白可爱,有上翘如猫耳状,有高挑如笆斗状,宽翼如蝶翅状,灵动如鱼尾状,各色花式不一。
史如意看得啧啧称奇,更觉出了似颜府这等名门望族的底蕴之深,便是连最简单的馎饦都要变出好几种花样来,供人美食赏玩。
吃穿用度,无一不讲究到了极致。
史如意今个儿早膳吃得晚,动筷不多。她今个儿来,主要是看冬至已至,想着要来陪师公吃一顿饭,算是遥尽自己对梅师傅的“弟子之谊”。
她吃了些馎饦,便慢悠悠地喝着汤,没忘记仗着自个儿的身份便利,旁敲侧击梅师傅和颜掌院的事。
“……如此,为何梅师傅出宫之后,您却不及时挽留她?”
颜松青闻言,怔怔地望了史如意一眼,这才叹道:“我何尝不想留她……只是当年宛白因罪没入宫廷,我却无可奈何,已是罪大恶极,又有何颜面敢以聘礼再请她入府?”
他苦笑一下,另存了些隐情没说,嵩阳一派早和王德忠等势大宦官正面对上,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之时。
梅宛白已经被家庭牵连一次,颜松青不想她再被自个儿牵连第二次。
远走安阳,避开朝堂风波,教书育人,抚琴写字,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每每想及此,哪怕那人不在自己身边,颜松青也觉得欣慰。
史如意摇摇头,心道,又来了,又是一个为了“大义”把人推开的家伙。
她摇摇头,叹息说:“此言差矣。”
颜松青愕然抬头,却见史如意一本正经,不像是在玩笑的模样,放下酒杯,脸上不自觉就带起了两分郑重来,“……这是为何?”
史如意联想到过去云佑所作所为,由此及彼,恨铁不成钢道:“古至今来,郎君们在外头冲锋陷阵,便以为端坐家中的都是柔弱女子,凡出言便是‘为你好’,‘保护’种种……焉知这不是某种意义上的自高自傲,早早做了决定,便自作聪明地把人推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