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有那政治嗅觉敏锐的,早已觉察出暗地里第三股力量的滋生。
近年来,随着长公主频繁出入宫闱,在朝中安插人手,影响力越来越大。
长公主年少聪慧,胆识过人,手段果决,颇有高祖之风。昔年着男装入太学,太傅一并授其诗书,曾有“恨其不为男儿身”之叹。民间亦有传闻,先皇崩逝后,太后于众多皇子之中选中圣上,亦有长公主一份功劳。
政事繁多,圣上体力难支,除亲信宦官王德忠之外,凡事多倚重长公主,允其以公主之身参政议政。
长公主借此,名正言顺兴修女学,又广招天下才女,在朝设女史之职,用以协助自己辅佐理事。
将府中得宠面首送入朝堂,不知被御史参了多少本,长公主眼光独到,男宠中不乏落魄世家子弟,文韬武略者皆有之,又遭正经仕宦排挤,别无出路,只得一心一意为长公主谋事。
长公主这番作派,让不少人心中揣测,这位是否想学先朝承天女皇,以女子之身称帝。
那位承天女皇先是当了太后,垂帘听政,成了天下实际掌权者。后野心逐渐膨胀,加之幼帝年龄渐长,政见多与其不合,甚至对亲近仕宦透出中伤谤讥之言。
女皇大怒,果寻机会废黜幼帝,另立傀儡,几次三番之后,索性自己登基当了皇帝。
后世史书评承天女皇,终其一生,政绩斐然,算得上一位中兴之帝。但其在位十几载,为压下朝堂民间对于其称帝的非议,肆意任用酷吏和锦衣暗卫,使天下损失不少忠直栋梁之材。
这便是女帝继位最大的弊端——不论推行何政都将面临巨大的阻力,因其“继位”本身便是一个最大的“错误”。
云佑说“长公主所谋甚大”,莫非他已经看出了什么,或知道了什么……
刘竟遥咽一口唾沫,就算知道屋中无人,恐惧的视线还是忍不住四下扫了几回,压低声道:“你疯了?一旦参连进去,若是那位成功了,你助其上位,稍不轻易便是个遗臭万年的下场……若是失败了,更不用说。”
全家抄斩都是轻的。
云佑镇定摇晃着酒樽中仅剩的一点酒液,没有要饮的意思,淡淡笑道:“这些年,王德忠仗着圣上身子不好,掌权敛财,大兴文字狱。我兄长鼓动国子监众生,直言上谏,云家早已成为王德忠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摄政王态度暧昧不明,花家和王德忠暗中勾结,做着扶幼帝掌权的梦。”
他目光平静,仿佛说的是类似于“今个儿晚膳”吃什么的小事,刘竟遥则恨不得拔腿就跑,或者把自个儿耳朵捂起来,“你、你……”
过了半晌,云佑才缓缓道:“事到如今,难道我还有其他选择么?”
身处风波之中,要么被大浪席卷淹没,要么就只能想尽办法,成为其中掌舵之人。
刘竟遥大喘几口气,忍不住说:“所以你之前让我牵线搭桥,故意在席上和长公主碰面……可我不明白,要取得长公主信赖,救你家人,那是最便捷的一条路,为何你事到临头,又……”
他话音说到一半,听到外头传来敲门声,便自觉地把后半句缩了回去。
翠丫端着茶盘,“吱呀”一声推开门,对他们笑一笑,活泼道:“郎君们用得可还高兴?如意姐姐带回来这些点心,让我送几碟上来,说‘不知贵客光临,有失远迎’,让刘公子千万不要客气。”
刘竟遥忙谦虚道:“哪来的话,可惜不知小娘子来京城也开了分店,不然我就来探望,哪还等到今日。”
他脑海中想到那史小娘子,却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原先初识,只知她在安阳开了一家小食肆,卖些粉条和下酒菜,这才过了几月,人家都把分店开到京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