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祺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的愠色,他视线闪避,支支吾吾地解释不清,只能随便扯出一个理由,“谁叫你捂我嘴的!”
顾琅言说:“他们两个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我本来也没想插手他们两个的事,”陆祺气得冷哼一声,不咸不淡道:“倒是你紧张兮兮的。”
顾琅言忍俊不禁,心想这小少爷可真能拉人下水:“可我看你刚才那架势就跟要冲上去爆揍人渣一样。”
陆祺缄默片刻,头脑风暴转了起来,仔细回想刚才的自己真的看起来那么莽撞吗?
“你瞎说,我哪有?!”陆祺反驳得理直气壮,仿佛刚才那个心虚的人不是他一样。
“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眼看着陆祺就要炸毛,顾琅言忙不迭顺着他的话说,“但你肯定有想走过去的念头吧。”
顾琅言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正在哄小孩的幼师,又爱又恨,根本拿他没办法,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说好话顺着他的心意来。
陆祺讪讪地撇嘴,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
刚才太过于慌乱,他的指尖都有点发麻,陆祺低着头抓了抓空气,一天经历了太多事,陆祺的脑袋也跟着眩晕胀痛了起来。
这人是钻进他脑子里了吗,怎么这也能猜到?
顾琅言停顿了半秒钟,像是怕陆祺嫌弃他一样,飞快地补充了一句:“还有,我手洗干净了,知道你爱干净,你不会嫌弃我的吧?”
陆祺咬着嘴唇冷冷瞥了他一眼:“……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嫌弃你吗?”
顾琅言微微一笑,“不能。”
有毛病。陆祺心里这么想,嘴角又不知何时翘了起来,绯红滚烫的脸颊降温了,冲撞着胸膛的心脏也冷静了。
“怎么不反驳了?”顾琅言故意打趣地说,手掌覆在陆祺的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
少年正在长个子,肩峰硬挺,有点硌手,和陆祺本人一样,骄傲坚韧。
“懒得跟你掰扯。”陆祺扬着下巴,誓死捍卫自己的脸面,有点虚张声势,“我就是看越潇哭得太伤心,还以为付炀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呢。”
越潇长得漂亮,学习也特别好,性格文静,做什么都不争不抢的,而且特别会替他人考虑,是班级里不少男生的女神。
顾琅言安静了几秒钟,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说:“他们两个之前想考一所学校,但付炀家里都是部队的,想让他考军校然后入伍。”
顾琅言三两句话就把事情的过程说明白了。
入伍代表什么陆祺心里清楚,更何况江云本地根本没有军校,最近一所还不错的军校在一千多公里之外。
原来是这样,陆祺叹了口气,“其实我看付炀第一眼就觉得他有那种军人的气质,你说他家都是部队的我就明白了。”
这也难怪越潇会难过伤心了,本来以为两个人可以考一所学校,或者考临近的学校,这样天天都能见面,结果付炀忽然跟她说要考军校,甚至之后要入伍,任哪个女生都很难第一时间接受。
“那他们两个……”陆祺说,“之后怎么办啊?”
顾琅言说他也不知道,“是分开还是等待,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陆祺抬头看碧蓝如洗的澄澈天空,心里忽然有一丝惆怅。
梁塘早就说过毕业后要出国,付炀要入伍,顾琅言虽然没怎么提过,但陆祺知道他肯定没有放弃过那个做歌手的梦想……
似乎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而陆祺……
陆祺又扭头看向顾琅言。
顾琅言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陆祺的呼吸又紊乱了,但模糊之中一粒埋藏在泥土中的种子汲取到足够的养分,顷刻间便破土而生,树干粗壮有力,沉稳庄重,风一吹,阳光透过间隙,斑驳的光影洒落满地,陆祺放眼一望,心里安定的许多。
他或许也更加坚定自己的目标了。
那天最后宣布成绩时,高三八班除了拿到了优秀集体奖以外,竟然还拿到了个第三名,这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奖项。
全班同学尖叫出声,引得周围的班级纷纷看了过来,还有几个嘚瑟的男同学凑到乔峰身边求夸奖。
“疯疯,怎么样,我们厉害吧?你说给我们的奖品是什么,快拿出来看看。”
乔峰神秘地笑了笑,手背在身后:“回教室发给你们。”
“呀吼——”陈知行发出鬼叫,连忙组织着回教室。
第二天就是长达七天的十一假期,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激动和亢奋,教室里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顾琅言也没有管理秩序,反而和陆祺聊起了天:“十一要来我家学习吗?”
提到这儿,陆祺的好心情就消失不见了,“我妈也休息,我不能过去了,你自己学吧。”
“你妈不想你过来吗?”顾琅言也察觉出陆祺的失落,“要不我去跟她说说吧。”
“别。”陆祺立刻阻止她,周月萍就是那种绝对不许人忤逆她的性格,如果顾琅言真的跟她说了,那恐怕她会更生气。
“好吧,那你有不会的问题可以在微信上问我,不用怕打扰我。”
“我才不会怕打扰你呢。”陆祺稍稍抬起下巴,这是他心情还不错时的小动作,像一只矜贵骄傲的小兽。
顾琅言弯了弯眼睛:“嗯,那最好了。”
不一会儿,乔峰捧着一个大纸箱子走进教室,那是他为同学们准备的“奖品”。
“参加比赛的运动员都有份,”乔峰指挥着说:“越潇,你带几个人发奖品。”
陆祺看向越潇,她的状态好了许多,只是眼角依旧红红的,她没理积极主动想要帮忙的付炀,而是叫了高嘉怡和另一个女生,从箱子里取出奖品。
教室安静了几秒钟,空气都跟着凝固了。
任谁也没想到,乔峰给运动员准备的礼物会是“高考押题卷”,还是带名师讲解的版本。
“……疯疯,我可以拒收吗?”陈知行看着手里的卷子,苦大仇深道。
“不可以。”乔峰干脆利落地拒绝,“参与比赛的人人有份,不用急不用抢,上面写上名字了,每个人薄弱科目不同,所以拿到的卷子也不同,像咱们班有些六门全薄弱的,就六套都有。”
乔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砸得陆祺眼冒金星。
顾琅言也说不出话了,无奈地对陆祺笑了笑。
“还好我没报项目……”
陆祺听到有人窃窃私语,有点幸灾乐祸。
“没参加比赛拿到奖品的同学也不用急,你们也有份。”乔峰紧接着道,“你们的是我复印的,我挑了两套题有难度有深度的卷子,回去好好做,有不会的随时提出问题,要是你们觉得运动员的卷子更好,也可以向他们提起诉求,看有没有大方的愿意把卷子借你们复印,老师办公室有复印机。”
“……”
“这到底是奖励还是惩罚啊?!”
“当然是奖励,这些卷子都是我自费买的,你们要好好珍惜!”乔峰笑呵呵的,明明笑容是和蔼可亲的,但陆祺却在他因常年熬夜而疲惫浑浊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得意。
乔峰没待多久就走了,留下全班同学抱着手里的卷子面面相觑。
陈知行:“有谁想做高考押题卷,我可以好心借你们去复印,最好不用还了。”
陆祺一扫,看到陈知行桌面上摆放的全科目试卷。
心想,原来他就是乔峰口里那个“六门全薄弱的”。
*
七天的假期,陆祺跟着周月萍去疗养院看了几次奶奶,奶奶肉眼可见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短短几天就和其他老太太交上了朋友,几个头发斑白的老太太围坐在一起看聊天看风景,过得惬意极了。
见到陆祺,奶奶更高兴了,左摸一摸右碰一碰,像是在摸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不敢用力。
她眼角含着泪花:“祺祺又长高了,在学校怎么样?”
陆祺被奶奶拉着手坐下来,他认真说:“学校很好,老师和同学也都很好。”
“好,好,都好就行,学习辛不辛苦?”
“还可以。”
“别太累了,压力别太大,只要你好好学,考成什么样都没关系。”奶奶笑得慈祥,声音有些苍老。
其实陆祺和奶奶的关系并不算亲切,主要是因为周月萍和陆震强的关系不好,所以陆祺很少有机会去看望在养老院的奶奶。
“妈,你这话说的,高三哪有不苦的,现在吃苦以后享福。”周月萍有点不满,“我还等着祺祺考个江大给我长脸呢。”
这话老太太听了不太高兴,“祺祺就算没考上江大,也不给你丢脸!”
陆祺心里软软的,握着奶奶干枯的手掌,在两人产生不愉快之前迅速切换了话题,“奶奶,在这里怎么样?”
奶奶立刻喜笑颜开:“特别好,我都感觉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奶奶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褶皱堆在一起,看着就像一个可爱的小老太太,陆祺也跟着笑:“我也觉得这里好,我都想住进来了。”
陆祺几句话就逗得奶奶合不拢嘴,临走之前还偷偷给陆祺塞了点现金,朝他使眼色:“想吃什么就买,给你妈捎一份。”
陆祺攥紧了手里的钞票,忽然觉得有些烫手。
他不想收这些钱,可奶奶塞完钱就推着轮椅走了,陆祺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钱,无声地叹气。
假期里陆祺几次去疗养院都没有遇到过顾琅言,他不禁有些失落。这么大的疗养院能碰到纯属巧合和缘分,陆祺却在这种事情上有所期待,他心底嘲讽地笑了笑。
……
开学后上了小半个月的课,大家才渐渐找回来一点上学的状态,乔峰因为他们状态不好唉声叹气了好几天:“放个假给你们一个个脑袋都放傻了,问什么什么不会,就你们这样还高考呢,都去上北大青鸟吧!”
紧接着他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下周月考,考成什么样你们看着办吧!”
教室里乱成一锅粥,人人怨声载道:“果然,月考虽迟但到!”
“下周月考,再过两周十一月份就是期中考,十二月还是月考,一月期末考,怎么每个月都有考试啊,我崩溃了……”
“先别崩溃的这么早,等考试成绩出来有你崩溃的……”
……
与其他人相比陆祺显然淡定许多,他经历过绵城高校里的一周一小考两周一大考的模式,心理承受能力高很多。
顾琅言碰了碰他的胳膊,“紧张吗?”
陆祺:“为什么会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