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眼前的画面震撼到他呼吸都停滞了。

——顾琅言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但又不刻板，没有系领带，衬衣的领口解开一节，露出脖颈线条和锁骨，发型也是精心打理过的，依稀可以看出一些烫过的纹路，垂感良好的西裤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他甚至换了一双皮鞋，在昏暗的屋内隐隐反着光。

像是从他的梦中走出来的王子。

这画面……有些眼熟。

陆祺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许久之前的记忆忽然挣脱束缚浮现在眼前，白花花的光芒暗了下去，极为缓慢地被铺满了颜色。

是他第一次来顾琅言家看到钢琴时脑海中闪过的画面。

小白也难得没有扑过来冲着陆祺吐舌头，而是“训练有素”地坐在顾琅言身边，和顾琅言一起定定望着他。

陆祺有那么一瞬间的失声。

大概是为了营造氛围，客厅里明亮的灯关都关掉了，只留下几盏晦暗昏黄的暖光，明明是白天却像漆黑的深夜。

空气中有有一股很好闻的清香，陆祺小心翼翼地嗅了一下，是清新的柑橘和木质香融合在一起，还带着一点温柔的雪松味，应该是某款香水。

明明味道很熟悉，但陆祺就是想不起来那款香水的名字。

大脑混乱、泥泞，陆祺察觉到自己陷进了幽深的潭水。

暧昧的光线、顾琅言沉沉的目光、陶醉的香气……那一晚所有细枝末节片段都刻在了陆祺的脑海中，清晰地记录着他的大脑和心脏同时失去控制。

顾琅言伸出手，温柔地牵着陆祺走近钢琴。

他的掌心带着点汗水，有点潮湿。

像是夏天的正午，刚下过一场阵雨，空气都是湿乎乎的，太阳依旧在头顶，滚烫和清凉同时出现，洗刷着一颗烦躁郁闷的心灵。

陆祺知道顾琅言在紧张。

这个结论令他大脑神经末梢都跟着兴奋不已。

陆祺被顾琅言拉着坐在钢琴的侧方，直到坐下的那一刹那，陆祺才像意识到什么一样，心脏拼命地跳动，好似要冲破胸膛，指尖都跟着颤抖。

顾琅言朝他笑了笑，做一个绅士弯腰绕手礼，低头的那一刻，陆祺看到他的耳根泛红。

他声音清澈、染着点独属于少年的低沉，“这首钢琴版《最爱》，送给你，”他停顿了半秒钟，像是吞咽了几个字，“陆祺。”

顷刻间，灵魂在颤栗，无形之中有一条引线被点燃，不知是哪里先失去了防备，等到陆祺意识到的时候，荒芜的平原早就被烧焦了，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树木熊熊燃烧的味道，滚烫的火焰还没完全熄灭，“噼里啪啦”的声响充斥在他的耳朵里，耳膜都跟着阵痛。

这大概就是心动的感觉，如同野火燎原，只需要一点微弱的火星就能点燃整片平原。

顾琅言坐在钢琴前，先看了一眼陆祺，那眼神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挺直脊背，微微歪了下脑袋，修长匀称的十指搭在琴键上。

“叮”的一声，唤醒了陆祺沉睡的大脑。

深厚的音色在空气中流淌着，陆祺只觉得眼前的景象美好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顾琅言圆润的指腹在琴键上游走，声音像是被“拖拽”出来的一样，丰满、响亮，还带着细碎的颗粒感。

无论是钢琴、还是弹琴的人，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熟悉的乐声在耳边回响、萦绕，缠成圈、绕成线，五感彻底沉溺在这场视听盛宴中，陆祺的心跳随着琴声平稳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明明顾琅言近在咫尺，但他却莫名觉得两人之间隔着遥远的星河。

陆祺在心里跟着琴声哼唱出歌词。

一阵风吹起了窗帘，枯萎破败的平原一瞬间万物复苏，绿意盎然，琴声浇灌着长出嫩芽的小树，树干颤颤巍巍地晃了几下，碎片一般的记忆在眼前一一呈现，映了歌词里写的那句“在那遥远有意无意遇上，共你初次邂逅谁没有遐想。”

汹涌澎湃的情绪翻涌着，搅得陆祺心神不宁。

他忽然意识到可能从最开始那一眼万年的对视中，自己就已经落了下风。

陆祺盯着顾琅言的侧脸，贪婪地用视线一点点描摹着他的轮廓，妥协地叹气，理智在少年热烈的心动面前输得一塌糊涂。

陆祺捏了一下发麻的掌心，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可琴声还没结束，一想到这曲是优雅高贵的顾琅言献给自己的“奖励”，陆祺就越发挣扎，最终再一次被欲望吞噬。

算了，反正都这样了，也不会更糟糕了。

一曲结束，顾琅言单手随意简单地点了几下琴键，拉长了余韵。

似乎有烟花炸裂，一簇接着一簇绚烂的星火停滞在空中，心脏阵阵抽痛，伴随着高亢的兴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静默了足足半分钟，小白一声“嗷呜”划破了无形之中挡在两人之间虚幻飘渺的罩子。

“很好听。”陆祺低着头，试图将眼里的快要喷薄的情绪藏匿。

顾琅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唰”地一下扯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照在顾琅言的身上，零星几点光落在了钢琴上，陆祺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顾琅言背对着阳光，身后是直入云霄的高楼大厦，十六楼的高度正好，抬头就能看到松软的云层。

“这个奖励，不知道你还满不满意。”顾琅言含着笑问。

太满意了，从没有收到过这么惊艳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