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陆祺收到了绵大的录取通知书,他不得不逼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他们已经站在了分别的分岔路口上。
八月底,绵大和江大同一天开学,陆祺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和顾琅言道别,就坐上了前往绵城的高铁。
周月萍坐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许多注意事项,她这段时间很忙,似乎公司出了点事情,经常要出差,在许多城市之间奔波,陆祺本来不想让她舟车劳顿再送自己一程,但周月萍却十分强硬,说这是陆祺第一次离家,她必须要跟着去才放心。
在高铁上,陆祺望着急速驶向身后的窗外风景,有点怅然,早知道分开得这么匆忙,他昨天一定要抱着顾琅言再亲一会儿。
手机震动了几下,是顾琅言发来的消息,他说自己已经到寝室了,还给陆祺发了几张寝室的照片,床是木质的,四人寝上床下桌,还有独立卫浴和空调,是陆祺理想中的大学寝室。
陆祺打字问:“你睡哪张床?”
顾琅言似乎在忙,没腾出手打字,给他发了条语音说:“我在靠近阳台这张床。”
几秒钟的语音陆祺反反复复听了许多遍,这声音他熟悉极了,昨天还依偎在他耳边,沙哑着嗓音和他说着情话,而今天却只能在手机里听到他的声音。
昨天和今天,明明只过去了一夜,却像是过了无数年。
这强烈的落差令陆祺感到烦躁,他蜷缩在座位上,抱着手机重复循环这条语音,他没再回复,他知道顾琅言有很多事要做,而他只能看着不停闪退的窗外景色,开始漫长的思念。
绵大主校区位于市区内,教学楼是刚刚翻修过的,正门靠近图书馆的位置还有一个小型喷泉。陆祺和周月萍沿着主干路线逛了一圈,对绵大的环境还算满意。
周月萍没有多待,她看着陆祺走近寝室就走了,陆祺再一回头,周月萍的身影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这座城市他很熟悉,他曾生活了十几年,可在这一刻又很陌生。
校园很大,到处都是充满好奇和憧憬的新生,陆祺冷淡平静的神情与他们格格不入,清秀阳光的长相很快就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
先是整整持续了为期半个月的军训,这半个月虽然漫长难熬,却很快地抽走了陆祺因为和顾琅言分别而来带的痛,他已经逐渐能适应在这里的生活了,只是时不时会忍不住幻想,如果他和顾琅言在同一所学校会是怎样的。
大一的课程繁忙,专业课学习的又是陆祺从来没有涉及的部分,和想象中不一样,有点枯燥,但陆祺却学得很投入,他喜欢坐在教室的前几排,一抬头就能看到全部的黑板,专业课老师也很快就熟悉了陆祺的长相,时不时点名让他回答问题,偶尔陆祺也有回答不上来的时候,但大部分时候他都能对应得很完美。
每一天都是在上课和下课中度过的,但哪怕再忙再累,陆祺和顾琅言都会打一通视频电话,那是他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时刻,他会从最后一节课上就开始期待,怀着激动和兴奋吃完饭,然后去图书馆学习,从图书馆迈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飞回寝室。
室友对此啧啧称奇,每当他们看到陆祺对着手机一脸笑意,柔着嗓音说话时他们还以为陆祺是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可当他们假装路过实则偷瞄一眼陆祺的手机才发现,电话那头也是一个男生,还是个帅哥。
陆祺对此没有解释什么,但没过多久班级里的男生就都知道陆祺有个关系特别好的帅哥朋友了,风言风语传到一些爱交朋友的热情女生耳朵里,她们还会问陆祺能不能介绍一下这个帅哥给她们认识,陆祺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声音却冷冷的,说:“不行,他有对象。”
女生们也只能遗憾离场。
自从开学开始陆祺就在倒数着和顾琅言见面的日子,国庆长假前三天,陆祺每天都亢奋得睡不着觉,开始计划着要带顾琅言去哪里玩,绵城半大不小,几天也够玩了,还剩几天他们可以窝在酒店里一起看电影。
可意外来得突然,顾琅言临时说有事没办法过来了,细问之下才知道是顾琅言妈妈出了点状况。顾琅言没怎么提过他妈妈,但陆祺隐隐知道他母亲似乎身患疾病,常年在疗养院治疗,而顾琅言只要有空就会去疗养院陪她妈妈治疗。
陆祺想到匆匆一面见过的面色苍白的优雅女人,心里一紧。
不过还好,顾琅言说他妈妈的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她的心理状态很不错,整个治疗的过程不算痛苦。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陆祺正在火车硬座上。
陆祺紧张了好几天的心脏终于放松了下来,顾琅言虽然很少提及他母亲,但每次提到她时眉眼间都是化不开的柔情,陆祺知道他很爱他的妈妈。
她给了他生命,教育他长大成人,并将自己的价值观传递给他,顾琅言也在她的感染下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爱好。对她来说,顾琅言是儿子,是家人,也是生命和思想的延续。
陆祺揉了揉酸疼的后腰,忍不住期待顾琅言看到自己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原本的计划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但陆祺没有失落太久,他心想顾琅言不能来绵城找他,但是他可以回江云找顾琅言。
他甚至没告诉周月萍自己要回去,只是撒了个谎说国庆往返的高铁和机票都售空了,周月萍落得清净,自己报了个旅游团,现在想必应该已经到拉萨了。
但陆祺也没完全说谎,他小看了江云旅游季的威力,高铁票早就在开售当天洗劫一空,机票已经飙到两千块了,为了省钱,陆祺想尽各种办法,最后成功候补到了十一当天的硬座,十个小时,陆祺咬咬牙就过去了。
顾琅言给陆祺打了视频电话,陆祺找借口说在和室友聚餐,回寝室再打。
顾琅言没多想,只是叮嘱了几句。
陆祺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心里像是有一瓶杯摇晃过的汽水,刚一拧开就能闻到甜甜的味道,还滋滋冒着泡,顺着瓶口一股脑涌了出来。
火车于傍晚六点到达终点站江云站,陆祺站起身,腰疼得直不起来,好在他是轻装上阵,只背了个运动包。
陆祺一只手扶着腰,呲牙咧嘴地走出火车站,本来还想省着点钱的陆祺深深意识到如果自己现在选择坐地铁回去的话,那恐怕顾琅言打开门只能看到他的尸体了。
陆祺打车到泰泽小区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他鬼鬼祟祟四处张望,生怕碰到什么熟悉的面孔。陆祺一路胆战心惊的,站在顾琅言家门口瞬间感觉腰不酸了背也不痛了,他敲了敲门,只听到了小白的叫声,好像顾琅言不在家。
可能顾琅言还在疗养院陪他妈妈,陆祺心想。
于是他干脆自己输入密码进了顾琅言的家门,小白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了,看见是许久未见的陆祺,兴奋地直接把陆祺扑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