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祺以为自己是理智冷静的,可在与顾琅言失联一周后终于还是坐不住了,还有几天就是期末考试,但陆祺从没有过如此挣扎和混乱,专业书籍上的每一个字他都看在眼里,这些文字成排成列,就是不往脑子里进,甚至越看头越痛,那种刺痛由太阳穴散发,蔓延到全身。
陆祺当晚就买了回江云的高铁票。
高铁在轨道上行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时而粗旷时而尖锐,像悲鸣的嚎叫,又像欢喜的尖叫,尽情地、忘我地搅在一起,天昏地暗地压在陆祺的身上,搅得陆祺的耳朵响着滋滋的耳鸣。
陆祺下高铁之后立刻给付炀打电话,付炀所在的军校半个月前就放假了,他边打电话边朝付炀家方向走。
“付炀,你知道现在顾琅言的情况吗?”电话刚一接通陆祺就立刻问,声音中带着焦急和担心。
电话那头响起熟悉的狗叫声,付炀小声对着电话说:“你现在放假了吗,方便过来一趟吗我当面和你说。”
“我已经在江云了,马上过去。”
“好。你别着急,他现在没什么事。”
“……嗯。”陆祺沉闷地应了一声,强撑了几天令他的精神状态都是疲惫不堪的,在听到付炀平稳的声音以及他用着肯定的语气说出的“他现在没什么事”后,陆祺的眼眶竟然瞬间涌出了泪水。
他坐在出租车上,侧头去看窗外极速闪过的风景,这里的一切他都很熟悉,但这一刻却觉得很陌生,陆祺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嗓子又干又紧,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和无助,但他实在太难受了。
泪水糊在眼眶上,陆祺废了好大劲才没让眼泪掉下来,他死死攥着手机,大气不敢喘一下,他根本就不知道顾琅言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消失,为什么不联系自己,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遇到问题了,这其中包含的每一种可能性都令陆祺感到崩溃,那种熟悉的酸痛再一次占据陆祺的五脏六腑。
出租车停在大院前,付炀已经在门卫室等待了,他看到陆祺泛红的眼角,无声地叹了口气。
陆祺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付炀打断,半推着带他进家门:“先进去再说。”
付炀的父母都不在家,屋内的暖气很足,陆祺却连脱下外套的心情都没有,局促地坐在沙发一角,一眼就看到了趴在角落闷闷不乐的小白。
“小白?”陆祺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小白原本耷拉着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两下扑到陆祺面前,陆祺把它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它后背的毛发。
“小白为什么会在这里?”
付炀脱下外套挂了起来,没正面回答陆祺的话,只是问:“你不热吗,先把外套脱了吧。”
闻言,陆祺赶紧脱下外套,一刻都不想耽误。
付炀盯着陆祺的眼睛,说:“是言哥把他送过来的……”
他眼神闪躲,似乎坐实了陆祺的心中所想。
“言哥他家……出事了。”付炀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陆祺身上。
“出事?”
“是,顾伯父已经转移财产逃去美国了,一时半会应该是不可能回来了。”
“那……顾琅言呢?还有他母亲?”陆祺目瞪口呆,这其实和他想的大差不差,但他还是无法立刻接受。
“他们暂时躲起来了,应该是安全的。”
“……躲起来是什么意思?”陆祺天真的以为犯罪的是顾毅诚,牵扯不到顾琅言。
陆祺脑海中闪过公众号推送中的字眼,“涉黑”两个字将陆祺整个人钉在沙发上,下意识拽着手里的东西汲取力量,小白被他揪着背后的毛发,不满地叫了几声,陆祺这才松开手,恍然意识到他早已浑身大汗淋漓。
付炀窘迫地清了两下嗓子,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只能简单概括一下:“跟顾伯父有勾结的官员都进去的差不多了,但明面上一直没把他爆出来,他身边的秘书和助理也都落网了,还牵扯到江云的黑社会力量,一时半会不会结束,最重要的是顾伯父之前以投资的名义向那群人借了一笔钱,数额不小,现在他跑了,那群人自然……”
付炀的话没说话,但陆祺都明白了。
顾毅诚跑了,但儿子和老婆却还留在这儿,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那怎么办?”陆祺迷茫地问,他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懂,只能急得团团转。
付炀安抚道:“没事,钱能还上,言哥还有一笔教育基金和公司的股份,只不过这事一出恐怕股份也不好转让售卖了,但肯定有办法解决,你别着急。”
陆祺知道自己着急也没用,他什么忙都帮不上。陆祺不愿意让付炀看到自己的无助和脆弱,只能佝偻腰把腰身,把头埋进小白的背上,这样似乎能减轻一些疼痛。
陆祺想,就连他都难接受这样断崖式的崩塌,那顾琅言呢,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顷刻间跌落,周围虎视眈眈,只能躲藏起来,他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还有顾琅言的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在疗养院接受治疗,出行只能靠轮椅,她又该如何生活呢?
头疼、心脏痛,连骨头缝都泛着细细密密的痛。
付炀见状只能给他倒了杯热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小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主人不见了,还被送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它不会说话,只是闷闷不乐,连吃饭都不香了,它似乎能感受到陆祺的痛苦,它默默摇了摇尾巴然后转头去舔陆祺。
陆祺紧紧抱住他,试图从一条萨摩耶身上找到失去的温暖。
“这几天小白也不怎么吃饭,是他不爱吃这款狗粮吗?我还是专门去买的呢。”付炀赶紧找了个话题吸引陆祺的注意力。
陆祺摸了摸小白的狗头:“可能是吃不惯这款,要不然我回去一趟给它拿几袋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