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琅言抬起胳膊随便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说:“别弄脏你的手了。”
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棉花,紧得陆祺连呼吸都很困难,他死死咬着嘴唇,为顾琅言这句话感到心酸。
“弄脏了就再洗掉就好了。”
陆祺扁了扁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他按住顾琅言的下巴,执意帮他把脸擦干净。
顾琅言怔怔看着他,陆祺正半垂着眼眸,瞳孔被眼皮覆盖住了一小半,却丝毫不减其中的光辉。
擦完脸陆祺才松开他尖削的下巴,这个姿势他能把顾琅言眼底的疲惫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平时需要自己抬头仰视的少年此刻正坐在地上,而陆祺半跪着,正好比他高出一截,由仰视变成了俯视,顾琅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窗外的太阳渐渐落了下去,出租屋里的灯光是昏暗的。
顾琅言的眼睛闪了闪,那双眼睛被陆祺填得满满当当,他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陆祺,这个眼神陆祺见过太多次了,他抿着唇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吻上了顾琅言干涸的嘴唇。
不是施舍,不是怜悯,也不是可怜。
只是出自他快要溢出来的喜欢。
陆祺在这一刻想,这个出租屋是有点小,但装下他们两个正正好,即使拥挤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可以时时刻刻紧贴着对方,成为彼此身上最无法割舍的一部分,彻底融进彼此的血液里。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平平淡淡简简单单的过下去,可上天却不尽人意,总是会在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反复用利器搓磨。
顾琅言每天都很忙,忙到他们两个在一个城市却好几天都见不到面。
但陆祺没有任何一句抱怨,因为他知道顾琅言有多累多辛苦。
陆祺也从来没想到从小到大都锦衣玉食的顾琅言打起工会这么拼命,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工作。
顾琅言在名校就读还算受欢迎,至少在家教这方面颇受家长的信赖,所以每周末顾琅言都会到处奔波,上课一上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就要赶去下一个学生的家里。
晚上顾琅言就会在酒吧驻唱,他没加入乐队,也不是歌手,但凭借自己的实力以及出众的外表,成功让他在酒吧站稳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在酒吧认识了一个比他大四五岁的外卖员,顾琅言在他的帮助下工作日的白天会跟着他一起跑腿送外卖。
最开始是瞒着陆祺的,就因为顾琅言仅剩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他还有母亲的医药费要去支付,这是一个吃人的疾病,没有钱、没有药,恐怕她连几天都撑不下去。
更何况……那些被顾毅诚哄骗着投钱的黑社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的。
欠款是还清了的,但那笔每天都在叠加的利息,以及医院的账单上那惊人的金额令顾琅言每天都睡不着觉,他从有因为钱不够花而窘迫到这种地步。
这段时间的奔波劳碌让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人在绝望的时候是真的能被激发出很多潜能。
就比如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穿梭在寒冷刺骨的北风里,赶在黄灯的那几秒钟冲过去,只为让外卖准时到达。
被陆祺发现的时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无力,像是早有所预料一样,他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可陆祺只是拍了拍他肩上的枯叶,问他:“累吗?”
顾琅言轻轻摇头,其实他已经感受不到累了,没有什么是看着银行卡里的的数字增长更令他有安全感的了。
陆祺强忍着胸口的沉重,像是有千斤重的巨石压在了心里,可知道,自己只是胸口被压住了,而顾琅言是整个人被压在巨石之下,却还要苦苦支撑,不让自己被压垮。
陆祺强忍着眼里的泪水,他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在他面前哭。
陆祺无法替他分担,顾琅言也不会同意他的分担,他只能挺直身子站到顾琅言的身旁,用尽全力帮他举起那块巨石。
那天陆祺红着的眼睛刺痛的顾琅言的心脏,他想抱住陆祺,想把头埋在他的肩上,想用力地亲吻他。
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陆祺温柔地回应他凌乱的吻,然后带着一丝恳求和害怕,他说:“路上注意安全好吗?”
顾琅言紧紧掐着他的肩膀,心里翻起滔天海浪,他竟然有一瞬间的渴求,渴求暴风雨更猛烈一些,将他和陆祺完完整整淹没。
小白还是被顾琅言接了过来,小狗不会沮丧搬到了破破旧旧的小房子住,小狗只会高兴又能看到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