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包厢,里面依旧热闹非凡,甚至有人玩起了猜拳,陆祺安静地坐着,与热闹隔绝开。
他沉默地思考着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有关顾琅言的事情。
可陆祺想了好久,才发现重逢以来他和顾琅言的接触太少了。
少到只要陆祺想到那些画面,大脑里就不受控制地将顾琅言所有细微的动作和神态清晰地演绎出来。
如果他真的也没放下自己,那……要试一试吗?
坦白说陆祺是抗拒的。
八年过去了,他们拥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和人际关系,性格也与年少时大相径庭,这样的他们还能走到一起吗。
更何况顾琅言现在身为如日中天的明星,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而陆祺一定不是那个最优解,所以他凭什么认为顾琅言还会选择他。
越想越乱,越想越烦。
陆祺把最后两口酒喝尽,擦了擦嘴,随意地把车钥匙扔在桌子上。
不管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如果他们真的有缘,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如果他们的缘分早已耗尽,正好可以死心彻底放下。
夜色正浓,有不少人先行离开了,最后剩的人寥寥无几,陈知行却还是很亢奋,势必要熬到最后,陆祺有些意兴阑珊,他的注意力始终在顾琅言身上。
陈知行站起身的时候碰到了啤酒瓶,陆祺叹了口气:“我给你找代驾送你回去。”
“不、不行!我还没和兄弟们喝够呢……”陈知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四处寻找付炀的身影:“人呢?付炀人呢?”
“你别管他了,你自己都喝成什么样了?”
“不行不行,说好了要决一死战呢!”
陆祺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帮他找付炀的身影,看到付炀被越潇扶着走向门口,身旁还站着顾琅言,似乎是在道别。
他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于是陆祺鼓起勇气,将陈知行的劝酒声抛之脑后。
他知道晴晴一定正在等顾琅言,而他喝了酒不能开车这个借口勉强够用。
只要顾琅言不打算戳穿自己,那这个借口就是最完美的。
陆祺平静地和同学们一一道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身旁的顾琅言依旧站在那里。陆祺莫名觉得他是在给自己一个先开口的机会。
“顾琅言,能带我一程吗。”
顾琅言侧头看了他一眼,看到陆祺润泽双眼中的灯光一闪一闪的,眼神中还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恳求。
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拒绝陆祺,不然也不会一直待到最后一刻。
“行吗?”陆祺歪了歪头问。
不行也得行啊。顾琅言无奈地想,“走吧。”
他把外套往肩膀上一搭,熟练地戴上口罩,带着陆祺往外走。
陆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在心里暗自向陈知行道歉,顺便联系了一个代驾过来,留了陈知行爸妈家的地址,这样就算陈知行不省人事也至少有人照顾。
*
天黑得彻底,清爽的晚风吹在陆祺的脸上,吹散了他心里的紧张。
车上的晴晴无所事事地玩着手机,在看到顾琅言时第一时间下车。
“言哥……”晴晴拉开车门,扶着顾琅言上车,注意到身后的陆祺,眼睛一亮,热情地说:“陆老师你也在呀!快上车!”
陆祺朝她颔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瓶子,先开车送陆老师回家吧。”晴晴小声抱怨:“言哥,你明天要早起,还喝这么多……”
喝了酒的顾琅言更沉默,一言不发,衬衫袖子撸到小臂中间,银灰色的腕表在黑暗中泛着光,借着微弱的路灯陆祺能看到盘踞在他肌肉上的青筋,性感极了。
陆祺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喉结动了动。
车子缓慢地行驶起来,这里和市内的距离不短,给足了陆祺时间去思考到底怎么开口才算才算合适。
车载音响放着顾琅言的那首《十八岁的你》,唱这首歌时的顾琅言嗓音还有些稚嫩青涩,但却将歌曲想表达的情绪全部传递给了听众。
像一条清浅能看到底的蜿蜒小溪,绕来绕去最后还是流进陆祺的心里。
陆祺犹豫了片刻,不久前的惊喜发现以及那个微妙的拥抱让他鼓起勇气问出口:“顾琅言,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能如实回答吗。”
他想试探一下顾琅言的意思,并且根据他的意思随时更换问题。
可顾琅言知道,陆祺想问的是什么。
顾琅言不愿骗他,也不想回答,他缓缓睁开眼,一只手揉了揉眉间:“如果是那天的事,还是算了吧。”
他们都心知肚明,“那天”就是顾琅言出现在斯邈的那天。
“斯邈”是陆祺和赵安年合伙创立的心理咨询所,说是合伙,但陆祺没怎么帮上忙。
赵安年本身名气就很大,再加上所内还有很多比较厉害的心理咨询师,给“斯邈”打造了一个良好的名声。顾琅言会选择这家咨询所并不稀奇。
被拒绝的陆祺没有死心,脸上挂着的笑容僵硬了几分,他放弃了作为备选的那其他几个问题,直截了当地问:“你愿意和我聊一聊吗?”
顾琅言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在黑夜里看上去阴森森的。
忽然间,迎面而来的汽车远光灯全部照在他的脸上,他扬手挡住刺眼的光。
陆祺一怔,觉得面前的顾琅言有些陌生。
顾琅言嗤笑一声,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你愿意吗?”
陆祺下意识露出自己最平和的表情,可声音却在发抖。
顾琅言没有说话,凝视片刻。
陆祺比以前更瘦,圆润的下巴肉眼可见的尖削了几分,柔顺的眉眼却没有什么变化。这张干净秀气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却像盖上了一层虚假的面罩,将两个人之间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