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琅言闭了闭眼。

陆祺能清楚地看到他在闭眼之前，眼里闪过的痛苦。

顾琅言终于明白了，他早该知道的，那条冷漠的短信，怎么可能是出自这个骄傲阳光的少年呢。

一切都串成一条线，顾琅言站在一切的尽头，将模糊得真相看得透彻，但他却不能坦白地说出一切，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有苦难言。

他只能含糊地说：“如果我说，我想借你回来拿东西的机会，再见你一面，你会相信我么？”

心脏仿佛受到了一记重锤，陆祺嘴唇翕动，那通电话对陆祺来说永远是一道横在心间的刺。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所以我相信你。

陆祺低下头，无助又委屈，“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想把我全部的东西都清空，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的东西……我不知道……”我以为你急切地想把我出现在你的世界的证据都清除掉。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顾琅言轻声安抚道：“如果我换一种方式的话，未必会这么糟糕。”

说不清是谁的错，但顾琅言无法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陆祺身上，他也曾想过，如果当时他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想靠近却又不敢伸出手，只能在原地徘徊，哪怕是梦里的一个背影都能让他重新活过来。

这一刻顾琅言想的是，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这样了。

吃过苦头就要长记性。

*

彩排的最后以一张大合照收尾，陆祺举着晴晴的手机按下快门，镜头里的顾琅言坐在人群的最中间，微微歪着头，反手比了一个剪刀手，嘴角含笑目光专注地盯着摄像头。

隔着屏幕，陆祺与顾琅言四目相对。

再回到酒店，就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他这一趟过来除了身份证和手机以外什么都没带，临到想去洗澡才尴尬地给顾琅言发消息：“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刚发出去陆祺就后悔了，想着赶紧撤回，可没想到顾琅言回复得很快：“来我房间，给你拿一身。”

陆祺懊恼地扑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小声哀嚎几句，他怎么又犯蠢了，明明可以叫跑腿给自己买一身衣服的。

身旁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像是也在嘲笑陆祺的愚蠢，他知道肯定是顾琅言的消息，但没打开看。

陆祺一个人趴在床上，自言自语地训斥了自己几句，然后灰溜溜爬起来，敲响隔壁房门。

门一开，陆祺就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他呆滞在原地，视线乱飘，紧张得腿都在打哆嗦。

顾琅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按住腰间的松松垮垮的浴巾：“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没看吗？”

陆祺咬着嘴唇：“我现在看。”

手机上，顾琅言在没收到陆祺的回复后又发了一条消息，赫然写着：“现在不来的话就等一下吧，我先去洗个澡。”

“……”

陆祺无助地闭了闭眼睛。

他这是……打扰顾琅言洗澡了？

“你先洗吧，我等会儿再来。”陆祺语速飞快，“我不来了，我叫个跑腿就行。”

陆祺说完，转身就要逃跑，还好顾琅言眼疾手快才抓住他的胳膊：“欸，跑什么。”

顾琅言的手掌是温热且潮湿的，握住陆祺的胳膊的那个瞬间，陆祺感觉自己的胳膊都变得无比酥麻。

“我等会儿再洗，你进来吧，给你找了一套衣服。”

陆祺僵硬地转身，胳膊就快没有知觉了，还好顾琅言松开了手，陆祺也松了口气，把门关上然后跟在顾琅言的身后走进他房间。

一前一后的姿势，更方便陆祺肆无忌惮地打量顾琅言的背影了。

他身上还带着水汽，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后颈滚落到紧实的背肌上，然后沿着肌肉的纹理和曲线一路延伸进浴巾，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祺脑袋有点晕乎，眼前白花花一片，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先坐会儿。”

“……不用了。”陆祺现在只想逃离这里，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哪哪儿都热，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烘烤。

顾琅言难得表现出强硬的态度，又重复了一遍：“坐。”

“敦”地一下，陆祺坐在沙发上，低头看自己的手背。

顾琅言挑了挑眉，“你怎么了？”

“啊？”陆祺装傻充愣，抬头眨了眨眼睛，“没怎么啊。”

顾琅言弯腰，猛地凑近他，距离近到陆祺感觉他发梢上的水滴会掉在自己脸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突然很口渴。

“感觉你有点紧张。”顾琅言蹭掉了掌心的水渍，抬手揉了一把陆祺蓬松的头发。

“……你感觉错了。”陆祺脆生生地狡辩。

“我给你找身衣服，都是刚洗过的，你把不介意吧？”

顾琅言赤裸着上半身在他面前晃悠，陆祺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控制自己跳跃的思绪。

“不介意。”

“好。”

直到顾琅言走进浴室，陆祺如释重负地放松了下来。

肩膀和脖子绷得生疼，他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望着灯光的光晕发愣。

没过一会儿陆祺就有些犯困了，瞳孔都跟着涣散。

“你穿这身吧，可能有点大。”顾琅言递给陆祺一套衣服。

普通的短袖和长裤，但摸起来很有质感。

“明天我还得再去体育场，我让晴晴送你去机场。”

陆祺很乖地应了一声，抱着衣服的手收紧。

顾琅言稀奇地瞥了他一眼，觉得现在陆祺听话得有点离谱了。

“困了？”

“有点。”

“睡觉去吧。”顾琅言勾唇笑了笑，“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