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郁注意力都集中在鸡笼里, 哪儿顾得上在后面窃窃私语的两人。等他检查过一轮，准备一个个滴疫苗的时候，才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尴尬气氛。

“？”

给小鸡们滴完疫苗, 文郁照常去羊圈里检查怀孕的绵绵，绵绵是头一次当妈，他们也是头一次接生，什么事都要摸索着来。别说江隋州了，就连文郁对这头一胎都格外重视, 一天恨不得早中晚都来记录一遍，在A1星旅游的时候, 偶尔的几次电话里问的也是绵绵和水稻。

绵绵刚刚怀上羊羔，这会儿肚子里揣着的还是个受精卵，前三个月是不需要补充额外的营养的，而且除了饲料之外, 家里自然生长的牧草经过文郁的精神力加成，口感比世面上的牧草都要更好吃更富含营养, 平时定时定量给餐, 每天再固定好放牧时间就行。

等到了妊娠后期，这才是要发力的重心。这时候如果营养跟不上，母羊营养不够, 产崽后会挤不出羊奶, 而且也会面临出生的羊羔体重轻、免疫力下降的问题，存活的几率都会大大降低。

一般来说, 春夏不适合小尾寒羊繁殖, 因为羊羔们出生在秋冬, 过低的气温容易影响羊羔的成活率。而且冬季小羊成长得比较慢, 一般都是算好了时间, 春季产羊崽。不过对于文郁来说，这两点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现在的小尾寒羊大大地提高了幼崽的抗风性，更加健康不容易感染疫病，即便是冬季，只要饲料配比得当、羊圈时刻供温，冬天长的肉也不会比夏天少多少。

文郁对母羊繁殖饲育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就算是选修课上学过，也只是寥寥几笔带过，所以自从绵绵怀孕后，他又专门开了一本笔记，上面记录查到的怀孕母羊的饲养资料，还有相关的注意事项。

肉羊的放牧时间在7到8个小时左右，肉羊运动发达，肉才会美味。肉鸡也一样，最好吃的部位永远是翅膀和鸡腿，因为这俩位置活动得最多，也最嫩。

文郁割了两把青草，递到绵绵嘴边，绵绵抬起白白净净的脸，咩咩地享用了。

程瑜注意到，或许是注意力集中的原因，文郁身上的精神力不自觉地散发了出来，轻轻落在青草和绵绵的软毛上，吃过他喂的草后，母羊也更兴奋更活跃了。

对于没有觉醒精神力或者精神力没有受损的正常人来说，经过文郁养殖收割的蔬菜吃着口感会好一些，但并不会察觉到有滋养精神力的作用，只有精神力受损的人才能感受到这种细微的变化。

这就像是敏感肌和正常肌，用同一款没有刺激性的面霜，正常肌的使用感受可能是比较普通，无功无过；但敏感肌才能感受到，它减少了皮肤泛红过敏的几率。

这也是一直没人发现的原因，毕竟，谁会闲着没事去检测一日三餐的蔬菜呢？

自从生病之后，程瑜精神力的等级从A直降到C，每次使用时脑海中都会产生一阵阵的刺痛，直到那次吃完晚饭很久后，他才想起自己忘记了服药。

以往都是由痛楚来提醒他吃药的时间，可是那一个多小时里，他的疼痛却被大大缓解了。

程瑜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排查原因，最后目光聚焦在了詹一尘送过来的白菜上。为了保险，他还特意做了一晚上的测试，最后用身体反应确定了结果。

他们原本以为，或许是种植的过程中添加了某种特殊的药剂或成分，但是看到眼前此景，程瑜的直觉告诉他，这其中99%与文老板的精神力有关。

剩下的那1%，就要靠科学来验证了。

至于江老板有没有察觉，程瑜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文老板之前说他的同伴没有觉醒，但程瑜一点都不相信，他估计这人的精神力等级不会太低。

“小郁，你过来看看。”

江隋州忽然喊了一声。

别说程瑜，文郁都愣了愣，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叫的人是自己。

江隋州之前都是连名带姓地喊他，叫过小郁的……

除了他的亲人了，就是学长了。

“……来了。”

文郁回过神来，连忙走过去，“怎么了？”

他过去后才发现，赔赔撅着个屁股趴在牧场一角的草地上，背对着他们。江隋州轻轻踢了它一脚，它也只是懒洋洋地咩咩了两声，还是没起来。

这就很奇怪了。

赔赔到家以后，一直很活跃，文郁给它们小夫妻圈了好几亩的牧场，绵绵还算听话，一喊就回，但赔赔真敢跑来跑去拖着都不肯回家，活力满满，连文郁都自叹不如。之前他还想着，等羊崽们都大了，不太好管理的时候，就买条牧羊犬回来，也能减轻不小的工作量。

这么闹腾的羊，今天放出圈，竟然这么安静？

程瑜也走了过来，蹲在地上看了半天。

文郁摸了摸赔赔的肚子，又按下通讯器的快捷呼叫，把这几天管理羊圈的查尔斯喊了过来——

现在他的地盘也有十几亩了，大得很，不再是以前一招手那边就能听见的距离，文郁就给他们都配了个通讯器，这样联系起来也方便。

接到电话，查尔斯连忙从田的那一头跑过来，满头都是汗，刚到就听见文老板问：“最近公羊都吃了些什么？反刍正常吗？前几天放牧情况怎么样？”

“就正常吃的饲料和牧草。”接连几个问题砸下来，查尔斯也有点紧张，努力回想记忆，“反刍……不是很频繁，不过我看它不怎么吃草，以为是天气热了的原因。”

天一热连人都吃不下饭，更别说羊了，但赔赔的喝水还是正常的，他以为就是正常的换季食欲不振。

但公羊不吃草、放牧时趴着就是有问题了。

文郁刚要开口，就听见程瑜插了一句，“粪便呢？”

“啊？”查尔斯愣了愣，下意识看了文郁一眼，见他没有反对，才回答，“就……有点散散的，它们俩经常一起吃一起拉，我分不太清楚是谁的，但还算正常。”

江隋州道：“是不是肠胃有点炎症？”

他养过鸡，有点基础，也不算是完全的新手了。

文郁没有回答，只道：“拿体温计来。”

查尔斯连忙应声，飞快地回去了。

“不止是炎症，叫声也有点沙沙的。”

程瑜捏住公羊的嘴巴，赔赔不乐意地甩了甩头，没甩掉，愤怒地发出了咩咩的叫声，果然和绵绵的对比起来比较低沉沙哑。

程瑜判断：“应该是肚子里有蛔虫了。”

牛羊鸡本来就容易招惹各类寄生虫，尤其还是杂食性动物，牧草中很多都有微生物和虫卵，体内外驱虫都是很必要的。春夏交替，禽畜体内肠胃和肺部有点轻微炎症很正常，但是食欲不振、四肢无力、精神不振，口腔里还带了点酸臭味，这些都是蛔虫病的症状。

这种情况一般发生在初生家禽中，对比其他家养动物，羊的发病率和感染率都比较低，但也要小心。如果不及时医治，严重甚至会至死。

程瑜虽然不是兽医，但是这些基本科目都还算娴熟，小孩儿得蛔虫也是这样，情绪不稳定、精神不济、胃口也不好，吃什么都不下饭，而且还经常腹痛。

刚才查尔斯说两只羊的粪便都还算正常，只是有点散，说明蛔虫病还不重，只要定时喂药，经常打扫羊圈和牧场，保持环境的干净卫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当然，虽然家畜蛔虫病一般不会交叉感染，但是绵绵现在毕竟是孕妇，还是分圈而治、小心为上。

文郁瞥了程瑜一眼，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参与其中，他还以为这人就是过来混脸熟呢，而且等会儿才会下田，程瑜的重心应该也会放在水稻上吧？

不过人家帮忙指出了问题，文郁也不至于再无视他，或是给什么脸色看。

查尔斯很快拿来了温度计，牛羊和人类不同，需要直肠测温才能准确，要是平常被捅屁股了，赔赔能一脚踹老疼，每次都要江隋州帮忙按着。不过大概是生了病没力气没精神的缘故，这次也没有再反抗了。

量出来一看，接近41℃了。

小尾寒羊正常的体温在3℃8~40.3℃之间，而且早上的体温是要稍微低一些的，现在就已经快41℃，说明有些发热，除了蛔虫病之外，肠胃也有些炎症，可以把一些清热降火的植物，金银花之类的拌在草料里一起吃。

“先喂点四咪唑驱虫，它不吃的话塞也塞进去。”

文郁站起身，目光落在查尔斯身上。

明明没有说话，但是查尔斯却出了一身汗，背上都冰凉冰凉的，他内疚地道歉：“对不起文老板，这段时间我没有及时清理掉牧场和羊圈的粪便，是我的责任……”

K12星气温普遍低一些，现在才五月份，但已经近三十度了，粪便或是反刍的残渣落在草场上，很容易滋生细菌。文郁对环境的干净整洁一直很看重，冬天因为天气冷，可以两天捡一次，但开春后每天都要打扫。

文郁只问了他几个问题。

“你是家里有什么事吗？还是你忙不过来？为什么我在饲养记录上看到的数据都是正常的？”

他平静地道，“如果你生病了，应该和卡尔请假。”

查尔斯抖着嘴唇道歉，“都没有……对、对不起。”

既然什么问题都没有，那就是纯粹地偷懒了。

查尔斯肩膀止不住地颤抖，脸色也变得混白。

文郁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这还是他招聘这些工人之后，第一次出现懈怠摸鱼的情况，而且还险些导致他损失了一只公羊。这是他们的家务事，程瑜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听到。江隋州也没有说话，毕竟，文郁是这里的大老板，想要管理好员工，恩威并施是不可少的。

而且，他们已经给足恩惠了。

每个人的工作都是文郁根据他们的资质和能力分配，比如卡尔，因为勤奋朴实，而且有一定的领导能力，就被分配到了水稻田。彼得是他的副手，和安东尼一起负责开挖鱼塘、管理稻田里鱼苗的生长情况，帕克和查尔斯有些跟不上节奏，就去管理鸡棚和羊圈。

对比其他人的工作，帕克和查尔斯虽然辛苦些，但也能忙里偷闲一会儿，这些文郁都知道，但只要他们工作到位，该做的一件不落，他的薪水也会照常支付。

“对不起……文老板，我只是想发点牢骚……”

查尔斯都快把头埋到地里了，他害怕得浑身发抖，眼睛含着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喜欢现在的工作，我也想和卡尔他们一起，在田里劳作……”

之前春季的时候，田里还依次种着生菜、大白菜和辣椒，那会儿他管着五亩地，头一抬就能看到附近的兄弟们，回家和老婆提起时也觉得十分自豪。

但是蔬菜采收结束、全面种植水稻之后，大概是嫌弃他动作笨拙，文老板觉得他不适合做这个，就把他和帕克都调去管理家畜了。帕克好歹还有几十只小鸡管着，他只有两头羊，每天放到牧场上就开始发呆。

也是因为这个，他心里有埋怨有不解，有气愤有不甘，对这份给了他耻辱的工作也不怎么上心。

才导致了今天的结果。

“文老板，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