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亚特的表情逐渐变幻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有错愕、有怀疑、有不敢相信，还有审视和打量。

“你是怎么弄到这张照片的？”

他神情严肃，文郁琢磨着这句话的语气, 心头忽然转过一个弯来，没直接回答：“这和你有关系吗？”

斯图亚特一时间顿住。

就如他所说，如果和这次调查没有关系，那就属于是文郁的隐私，就算他是个罪犯, 也是有人权的。更何况，就算他想用些卑劣的手段也没用, 那不是摆明了告诉对方，我很在意这件事，你可以以此来作为筹码吗？

五岁小孩儿都知道，绑匪拿到钱, 就会撕票。文郁这么聪明，还能告诉他想要的答案吗？

斯图亚特眼底暗了暗。

除了他们之外, 没有一个人开口, 四周一片寂静。这些人都是和斯图亚特同一批的，有些在调查局呆的时间比他还久，他们都或多或少有着相似的经历, 明白这张照片意味着什么。

斯图亚特深吸一口气, 渐渐冷静下来。

有些问题不需要特意询问，也能从细节中窥探出它真正的答案。光脑其他的文件都删除得干干净净, 是因为有另外一人使用过的痕迹。

那为什么只有这个没有删除？

斯图亚特不相信什么不小心和遗漏的说法, 能吧数据清理得这么干净, 说明肯定是个技术高手, 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一张照片留存下来？

但是, 照片的存储时间显示，这是在一年前存到光脑里的。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确定眼前的人来到这里的真正时间？

斯图亚特的目光落在那张旧照片的夫妇俩身上，男人高大英俊、五官深邃，女人皮肤白皙，身材清瘦姣好，风格不同却格外和谐。夫妻俩最大的共同点，或许就是乌黑的发色了。

这也代表着，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留着华裔的血液。

或许，答案没那么复杂。

毕竟，眼前的人同样有着一头深黑的碎发。

斯图亚特心情微妙地复杂。

理智告诉他，不做DNA不获得百分百的答案，就不能叫做‘确定’，尽管照片上的两人已经去世多年，但他们的亲属还在，依旧可以用直系亲属的数据来做亲缘关系鉴定。

但是感性直觉又告诉他，这就是正确答案。

他慢慢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响起一阵嗡嗡嗡的轰鸣，文郁听出来了，是涡轮的发动声，越大的飞行器，需要的动力越强。这样大的动静，恐怕是星船，而且是吨位不轻的大船舰。

说不定，不止一艘。

江隋州这时候还在开会，就算罗纳德走漏了风声，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到K12星，那此时此刻降落在附近的星船，到底是……

斯图亚特忽然撇头看向身后的下属，神情冷然，他们合作多年已经产生了非凡的默契，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思文男人冲了上来，插入一个黑色的读卡器，噼里啪啦地在光脑键盘上输入着什么。其他人反应也很快，迅速撕掉了刚才贴出去的标签，把一切记录好的数据毁尸灭迹。

文郁心中疑惑。

废了老半天想抄他的家，这会儿又全部销毁，那这么长时间不是白干了吗？

还有那张照片……

二十秒不到，照片已经从光脑中彻底消失，连带着文件夹都不见踪迹。文郁皱了皱眉，没想到他们是在做这个，不悦地喂了一声，抬手想要阻止，忽然被斯图亚特拦住。

“放心。”说完这两个字，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文郁，半晌后才说，“照片没有删掉，只是被我们拷贝到其他地方了，很安全。”

“可是——”

话还没说完，脚步声已经由远及近了。卡尔匆匆跑进来，警惕地盯着斯图亚特他们，然后才附耳跟文郁说：“外面来了一群人……”

具体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他也说不清楚。

但文郁很快就知道了。

他刚走到门口，后院敞开的门还没关上，一群穿着深蓝色军装、身材高大、腰间配.枪的警察们迅速拥了进来，为首的大约三十多岁，气质沉稳，看了他们一眼，朝底下的人打了个手势，分出两波队伍去附近搜索排查，保证安全。

斯图亚特和他的下属们快步走了出来，站姿笔直地朝那棕发男人行了军礼。

“齐中将。”

他缓缓放下手，“您怎么来了？有任务？”

齐中将是元帅护卫军的头头，负责二十四小时贴身保卫元帅的安全，平时没有外勤的时候，基本都住在伊斯贝尔宫的外殿。

今天突然在这儿见到他……

他下意识地往齐中将身后看了一眼，但很快就被挡住了视线。

“斯图亚特，你的外派应该还没到时间吧？”

齐中将反问，“怎么会在这儿？”

“安德鲁将军有紧急任务需要我去处理，估计人事那儿还没有更新吧。”

斯图亚特早有准备，“流火在边界一带作乱，影响星域治安，联邦对流火一向是绝不姑息的态度，这次事急从权，想必齐中将也能理解吧？您放心，那边我会去补上记录的。”

寥寥几句话，点出了自己此行的原因，但又没有泄露太多。这次行动合理正当，执法不当也没有证据，程怀均来了也挑不出什么错误。

“那真是巧了，”齐中将给他展示了相关的手续文件，不冷不热地道，“我也是特别行动，这里马上就要被征用，你可以先出去了。”

文件上糊了一大团字，在风里微微飘荡看不出具体内容，但是单看底下盖的公章单位，文郁心里就明白了。

看来是程怀请元帅出山救援了。

毕竟他儿子在斯图亚特手下受了不少欺负，偏偏人家又打着行为正当的旗号，还要把他们当做是流火共犯处理，做父亲的怎么不心急如焚？

元帅这次抱恙出行，不仅仅是为了解救程瑜，也是为了保住文郁，这才是他一点都不慌乱的原因。就算他把天捅出一个窟窿，安定党的人也会拼劲全力保住他的性命，保住元帅的地位。

这些斯图亚特都不知道，在他的视角里，与其说猜测元帅是过来拯救文郁和程瑜的，倒不如说是是给他当头一棒，杀杀他的威风。

元帅亲征可不是什么小事，哪怕只是紧急出行，随行的部长官员、医护人员和军人都不是小数目，起码也得上万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