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和一个小孩子提这个干嘛!”
宁淅动作恶狠狠,语气也恶狠狠,惊得旁边几个小演员大气也不敢出,纷纷暗自摆好了架势,就等两位老师打起来好第一时间冲上去拉人。
没成想林翊君被打了也没生气,反而笑呵呵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斜着眼睛去看宁淅:“你和我说这话的时候,咱俩不也是他那么大点的小孩子?”
宁淅举起手来又欲打人,林翊君先躲开了一步,笑道:“怎么回事啊宁老师,敢说不敢认?”
“都是不懂事的时候说的话,你不提我自己都忘了!林翊君,我今天非要收拾收拾你。”一想起中二时期的炸裂言论被林翊君广而告之、捅到了钟磬音面前,宁淅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就要抓林翊君的领子,林翊君笑着一边跑一边大喊宁老师大庭广众之下注意影响。
他不喊不要紧,一喊害得旁边的人全被宁淅狠狠瞪了一眼。
“都给我出去。”
宁淅一指门口,小演员们纷纷逃命也似地应着声跑了出去,活把宁淅捧出了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只有林翊君本人不觉得自己项上人头即将不保,反而优哉游哉地坐在了椅子上,闲散地说:“推脱什么年少轻狂嘛,你现在根本也就还是这个想法,当我不知道啊?你这人心思有多重,你打定主意的事可不是说你说不出口了就代表你不做了。”
宁淅将台本摔在林翊君的身上,林翊君笑呵呵地接了,拿在手里晃了晃:“你不提了,不就是因为‘那件事’让你憋着了,宁淅啊,你以前就是一团烧得旺的火,就算被釜底抽薪了、被泼了一盆冷水,只要有一点火星,你就还烧着。我看得出来,老谢也看得出来,我们也都愿意你烧着,不然你以为这些年老谢这么纵容你,只是因为他惜才而已吗?”
林翊君直起身来,轻轻叹了一口气:“宁淅,我们早就看出来了,你这辈子只能演话剧,你做不了别的了,所以,你就安安心心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现在还泡在这行当里十几年、几十年的人,哪个不是真的爱、真的想让越来越多的人看话剧、想让话剧发光发热的?但是有人要有风骨,就要有人识时务,宁淅,你从来没看不起我们做识时务的人,我也要告诉你,不管老谢平时怎么和你说,也都只是嘴上的工夫……”
林翊君看着宁淅,露出淡淡的笑意:“宁淅,团长是敬佩你的,他从来没嘲笑过你的清高,也愿意为你的清高铺路。”
宁淅低抿起唇,没有回应林翊君。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过了很久,宁淅才叹了一口气。
“光影相生,翊君,我从来都知道的。”
在宁淅进入重山话剧团的第四年,发生过一件极少人知道的小事。
隔壁兄弟剧团的一位青年女演员,嫁给了比自己大二十岁的一位富商,连带着用钱抢走了重山话剧团当年进入殿堂级剧院演出的机会。
彼时宁淅还是个多少“会来点事”的人,这件事再怎么扼腕也不过是个谈资,让宁淅与林翊君怀着唏嘘不已的心思,讨论了好一阵摧眉折腰向权贵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算圆融之余还能守住底限。
直到这件“小事”轮到了宁淅的头上。
在一次公益下乡表演中,当地不懂文也不懂娱的文娱部门领导请客吃饭,宁淅自然在作陪的行列,敬过酒后说领导的太太对宁淅很是欣赏、希望在本地时宁淅的每场演出都为太太留票,且让太太可以自由出入剧团后台、多和宁淅私下里聊聊天、聊聊话剧。
借着糊涂的酒劲,宁淅没有多想就一口答应了。
之后上演了狗血的“和我偷偷在一起、我拿老公钱养你”的戏码,这位太太被宁淅拒绝后怀恨在心,反倒先一步回家哭诉宁淅手脚不干净、言辞也暗含挑逗,气急败坏的大人物叫人半路堵了宁淅,不给任何分辨的机会,打断了宁淅的一条腿。
善后的事情是林翊君和谢双睿偷偷去做的,对外只说是宁淅自己不小心摔到了。
宁淅的腿恢复得很好,休养了几个月,没落下病根。
然而腿是好了,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