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公主进书房后,隔着珠帘对句修道:“陛下。”
句修装模作样地说:“嗯,有什么事么?”
“我找了一个人,来教陛下念书。”瞳公主说,“还会抚琴,陛下可以一人两用。”
乐玄于是跪下,双手展开,又在额前合拢,俯身下去,这是一个大礼,他口中道:“见过陛下。”
句修这才发现原来姨母的身后还跟着个年轻男子,她没什么异议,她还没有长大,母亲临死前托孤给姨母,教书师傅在句修看来自然不是没什么大事——即便有点突然。
“好。”句修说,然后在桌子上找来了一张空白的卷轴,捏着笔慢腾腾地写了封诏书,写到一半忽然抬头问还跪在地上的男子:“卿……叫什么名字?”
瞳公主微抬下巴,示意乐玄。
乐玄于是起身,撩起珠帘,走到桌前,用另一只笔蘸了墨,在空白的笺上写好自己的名字,双手奉给句修。
句修看了一眼,然后和瞳公主发出同样的评价:“字很好看。”
乐玄道:“多谢陛下。”
句修把他的名字填进诏书,找来玉制的王印盖上章,那玉印雕琢成白龙在云间翻滚的样子,威势十足。
就在这天,新上任的乐太傅给炚王说了一下午的书,瞳公主就在一侧边看文书边静静地听。乐玄注意到瞳公主确实毫无会摘下面具的迹象,面具里露出的眼睛非常漂亮,她坐在一旁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一把不出锋的利剑,那块玛瑙挂在胸前,不起眼,却很明亮。
傍晚时,小陛下把乐太傅看顺了眼,大发慈悲地赐了晚饭,之后,瞳公主便带着乐玄原路返回公主府,在马车里,瞳公主看起来有点累,手指点着额角,闭眼养神,一路上都没他。
公主府简直就是挨着王宫建的,乐玄怀疑如果瞳公主轻功不错的话,应该可以在瞬息之内来到即月殿。
就在叶屏要带着乐玄去准备好的院子前,瞳公主道:“每日卯时上朝,一旬一休,你可以不必去,但辰时左右进宫,去给陛下上课,用完午膳再回。”
乐玄道:“是。”
“今晚给我奏疏。”瞳公主又道,“还有准备教陛下念什么书的打算,之后若我有事,会传你。”
乐玄道:“是。”
瞳公主点点头,天色快黑,提着灯的下人为她开路,她很快消失在廊下,因为不戴配饰,走起来像猫一样没有声音。
叶屏应该是瞳公主的亲信,看起来不近人情,对乐玄道:“请随我来。”
乐玄点灯写奏疏,半夜方才写好,拜托守夜的下人送去瞳公主的书房。
入眠前,乐玄听见门外传来埙声,呜呜咽咽,正是他白日奏过的《式微》,而后又转成一首他没听过的曲子,像是从北方传来的曲调,苍凉而悠长,未几,埙声突兀地停住,继而,一晚幽静。
翌日醒来时,新制好的令牌已经送来,刻着他的名字和职务名,接着乐玄就听说了自己的奏疏在早朝引起的轩然大波——让俘虏做人墙,虽说也不能阻止三部南下,但终究能让军队少死几个人。
隔着面具,众臣没法看到瞳公主的脸色,但是看得出她已然决意如此,陛下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终成定局,最后所有人只记住了新太傅的名字。
乐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