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对得上,一定是。”旁边的管事笑呵呵地奉承,“大人好福气,这戢玉偏偏跑到大人的地界上,落到大人的手中,待送到陛下、百里将军那里,定然是大人的首功!”
“那是。”沙鹿太守得意洋洋地捋了捋胡须,重新展露笑容,“玉将军没来过,哎,这里可是曾经的沙鹿侯府,就是那个靳莽的府邸,后来不也一家子全没了么?姓戢的,你自以为是英雄,看我们不上,没成想到底落进我们这种小人物的手里了,有何感想?”
被捆在囚车里的,就是曾经陈国的上将军,戢玉。
沙鹿太守异常自得地审视这囚车和里头的戢玉,呵呵,戢玉,大将军戢玉,多么风光,多么不得了,最后还不是自己手里的囚徒,一想到自己会亲手把这位大名鼎鼎的将军送上死路,他就高兴得要死掉了。
戢玉冷笑一声,道:“纵使一生心血尽付东流又如何,不就是一死么?我戢玉即便死了,也是恶鬼,人生谁不死,我就在九幽之地,等着你们!”
他的眼神锋利如刀,骇得那沙鹿太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紧接着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地骂天骂地一大通,用词恶毒无比,听得他背后的管家都露出无奈的表情,沙鹿太守骂痛快了,终于恢复了之前的心情,登时一袍襟,吩咐重兵守好,前脚追着后脚走了。
没多久,有人丢了碗不知道乱七八糟的饭过来,粗声粗气、阴阳怪气:“上将军,请用!”
戢玉看了一眼,只见里头都发了霉,知道是这太守故意的,他嘲讽地笑了笑,骂了句“蠢货”,没动那个饭,继续闭目养神。
沙鹿城旧貌如故,寒风瑟瑟,席卷而过。
深夜,城墙边窸窸窣窣,丰昌猫着腰,担心而又低声地说:“公子,这怎么能进得去?”
靳樨不声不响地睨他一眼,丰昌顿时噤声,靳樨收剑回鞘,他那把剑不知是什么神兵,削铁如泥,竟然在石子上留下了清晰的字迹,但天色昏暗,丰昌看不清,不知道宁公子在卖什么关子。只见迎面一个小队长带着巡逻兵走过来,举着火把,暖色的火焰照亮了小队长的脸,宁公子竟然什么掩饰都没有,曲指直接将那枚石子弹了过去。
丰昌吓得脸色惨白,呼吸停滞,一瞬间他的后悔简直要把他给淹没了——难道这个宁公子是和申国一伙的,也是来杀将军的?!
那石子力度极小,小队长下意识地停步,很快从地上拣了起来。
丰昌在那几息中几乎要向将军自尽领罪了,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小队长竟然没有叫出声,只是将石头握在掌心,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接着,他们都走了过来。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丰昌狂跳的心脏立刻就要跳出嗓子眼,然而靳樨还是一脸淡然,完全看不出什么。
“公子——”丰昌忍不住拉靳樨的袖子。
哒!哒!哒!
眼看巡逻兵只要转过墙角就能看到俩人了,丰昌脑中轰隆隆炸个不停,巡逻兵眨眼间已经站在俩人跟前,丰昌要跑,却被靳樨用剑身抵住后心,动弹不得,半晌,丰昌发现不对,巡逻兵并没有大声示警,也没有要抓人的意思。
小队长目光炯炯地望着靳樨,激动得瞳孔颤抖:“是、是你吗?大君子?”
他身后的所有人都望着宁公子,火把的火焰摇晃,他们看起来泫然欲泣。
大君子?!!!
丰昌的脑子完全宣告停止旋转了,大君子,在沙鹿城,还有谁能被称作是大君子,沙鹿划给申国后,百里家并没有驱赶,于是沙鹿侯府的旧人好多留了下来,没有离开。
靳樨挥了挥手,似叹非叹道:“是我。”
小队长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泪珠几欲夺眶而出。
直到丰昌换上了巡逻兵的铠甲,和靳樨一起走在巡逻兵之中,他仍然晕晕乎乎,恍然如梦似的,怎么自己竟然运气好到能遇到已经“死掉”的靳家大君子呢?他居然没有死,居然会在这个时刻出现在沙鹿城外,简直是神明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