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兰就等在殿外,褚飞听到消息亦赶过来,还带来了他的父亲,接着便是薛音、连乔、罗蒙,和禁军、在紫微宫里忙碌一生的老宫人与朝中的老吏。
渐渐的,跟着的人越来越多。
不远不近地跟在姬焰、长鱼午身后,用目光一直护卫着。
尽管宫中只有过年的简陋红绸。
尽管西亳内外鸦雀无声。
在姬焰与长鱼午眼中,却依然是仪仗千里,整座西亳都洋溢着祝福的声音,血亲含笑,巫官唱着庆贺的歌,跳着庆贺的舞,在队伍之前开道,吹奏的乐声上可达天,连天上的神明都会高高兴兴地睁开眼睛,为他们祝福。
这是有史以来最简陋的、最奇怪的、最仓促的天子婚礼。
但是新人并不在意。
他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眼里只有彼此,什么死亡、命运,都不会在他们走向幸福的路上留下痕迹,他们确信在未来的长久的人生中,除了快乐,将没有其他任何答案。
即使这个所谓的“之后”,其实只有一个月、一旬。
或者哪怕只有一天而已。
终于,他们终于走到了用以安放先祖灵位的祠堂。
灯火通明、帷幔垂地,烛火盏盏,目不暇接,仿佛天上的星辰来到了人间,汇聚成暖色的火焰海洋。
“来——”
姬焰牵着长鱼午的手,眼眸里仿佛盈了弯映着月色的溪水,既明亮,又温柔,长鱼午自觉要溺毙在那秋水般的眼眸里,久违的,他再次看到了当年令他魂牵梦萦、一见钟情的神色——原来从来不曾消失过。
他们紧紧抓着手,在灵位面前摆好的蒲团跪下。
“先祖在上。”姬焰说,语气虽轻,却极其沉稳,“不肖子孙姬焰携妻长鱼午,拜见祖宗万灵。”
他的话音微微一顿,长鱼午心神微动,察觉到姬焰的呼吸急促。
姬焰想起谁,叹口气,最后说:“愿大成孝孙有庆、神保有飨,以介眉寿,万寿无疆。”
说罢,他深深地俯下—身,额头触到自己的手背。
灵元神兽的塑像睥睨四周,宝石镶嵌的眼珠一闪一闪,锐利的阳光探进殿内,像一只巨大的翅膀,照在他们二人的头发上,犹如笼着一层金纱,好半晌,二人才直起身,瞧见彼此眼里的泪水痕迹,却还是笑着。
“哭甚么?”姬焰轻轻地说,屈起手指在长鱼午的眼角刮了一下。
“没哭。”长鱼午稍侧过脸,说,“我在笑,陛下。”
晋兰临危受命,小心翼翼地捧着红线系着的两瓣匏瓜走进殿内:“陛下,殿下,请同饮合卺酒。”
二人各自接过,仰头饮下,酒液入口香甜,掺在匏瓜微苦的气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