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瞎眼的少年轻轻笑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您不是大昭人吧?”
李尽意愣了一下。
“您出生在南地之南,命中带煞,伤官无制。”算命的认真道:“杀欲繁重,难以自控。是否?”
李尽意只是笑,不说话。
“您年幼父母双亡,辗转几度,离国离乡。是否?”
李尽意脸上的笑容变了变,将手支在桌上:“说下去。”
“您虽口音习惯都同大昭人没有分别,但却是阿汨罗人,是否?”
“您在阿汨罗的身份,一度异常尊贵。”
年轻的算命先生道:“是否?”
李尽意将剔骨小刀握在手中:“你还真调查的仔细。你是什么人?”
算命先生八风不动:“我一个瞎子,如何调查?只是推算罢了。鄙人姓白,白影,黎州人士。”
“别以为我没见过旁人算命!”李尽意喝道:“只看手相命盘能看出这么细的东西?连什么身份都算得出来么?”
“看来我算对了。”
李尽意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你还真是找死。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今日特地在此等我,是不是?你想做什么,说些家仇国恨的狗屁话?威胁我?还是想要做那受人追捧的神算子?”
“我告诉你,这些对我来说都无用。我根本不信命可算,运可断,只不过是坑蒙拐骗,讲些听起来唬人的话罢了!若要说大昭亡阿汨罗国,我无所谓。”
李尽意冷冷地笑:“假若你接下来要说什么,我全家皆死于大昭人之手的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到时候你便不只是个瞎子啦。”
白影说:“你不在乎,因为你是阿汨罗祭司的儿子。祭司早已预知了亡国的命运,因此才将你送走。”
“假若几十年前平南王不曾大破阿汨罗,那么如今,你也是受人敬仰的大祭司了。”
李尽意冷笑。
白影又道:“也或许,恰恰相反。在阿汨罗,祭司是一个残忍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杀掉自己的父母,将父母的骨头制为法杖。杀掉自己的孩子,将孩子的头盖骨,制为盛血的器皿。”
“你从小被养在地宫中,不见天日,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死来临的那一天。你的父亲是阿汨罗的国主,母亲是祭司,可无论是生父生母,还是给你水食的奴隶,没有一个人怜悯你。”
“因为你命格伤官无制,即便成人,也只会不停杀人。他们故意掐着时间生下你这样凶煞的孩子,以便于用你的头盖骨制作出更为凶煞的法器。”
“可忽然间平南王大破阿汨罗,他们还没来得及杀你,便都死在了敌军的长矛中。你从地宫中逃了出来,跟着撤退的大昭军队,进入黎州。”
白影娓娓道来,声音不急不徐。
他的声音将李尽意带回年幼的梦魇中,湿热的地宫中,他浑身赤裸,带着脚镣,很久很久见不到一个人,便独自在漆黑的夜色中徘徊,侧耳听野兽发出的长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