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去,他的视野被一个苍白的人形占据。这不是他熟知的鬼魂,鬼魂死于怨气,身上多少都有污浊的地方。而面前的“鬼”则显得没有瑕疵,银白色的发丝从肩头垂落,一双眼睛像是午时的天空,带着一点青灰的蓝色。他的手中握着那把匕首。
刹那间,众人的视线聚焦在卡戎身上。
而卡戎俯下身,刀刃正对着棺材里人类的心脏。
*
卡戎握着手中的匕首。
他不习惯握着这样一把实体的刀刃,上面还残留有游吝指尖的温度。他同样也不习惯将一柄利器置于一个鲜活人类的胸口。阮雪阑惊恐地看着他,脸色难看,少年此时古怪地佝偻起来,动作也显得迟缓,仿佛身体里换了个老人的芯子。
他喃喃地说:“不要,不要,救命。”
而卡戎反复计算了好几遍安全距离,才又把刀刃向下压了压。
他身边两人的脸色都肉眼可见地变了。
导致阴府变成这样的,是老太爷的死亡留下的诅咒。而老太爷亲自找来了解决之法,也就是此时棺材里的人类。他晚一点自然要去死,但不能现在死,活人是拗不过死人的意见的。他们无法忤逆老人找来的关键对象,因此,游吝又一次次死死地踩在了他们的禁区。
游吝身边木头人般的阴影停住了,阴影汇聚成的刀刃就悬在他的头顶。
人类断断续续地大笑起来,几乎喘不过气。游吝的笑声回荡在这件空荡荡的祠堂,笑够了,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现在呢?”他问。
那是一柄普通的匕首,或许对在场的所有人都造不成太多的伤害,毕竟,这是个荒诞不经的世界。——除了这里唯一一个脆弱的人类,已经近乎晕厥。
而卡戎,尽管他没有太多力量,但看起来完全有条件杀死人类。
只有卡戎知道自己在狐假虎威。
他不会真的把匕首捅进任何人类的心脏,这违背了他最大的核心原则。刀尖锋利,阮雪阑拼命地含着腰,而刀刃始终冰冷地紧贴着他,如那双冰蓝色的瞳孔般不带任何感情。卡戎的指尖没有颤抖。
但他正在压抑自己的应激反应,成千上万条的警告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游吝承诺过……
“你让他放开刀,”上师审慎地说,“我们会答应你的要求。”
“噢,”游吝眼底的小痣随着他提要求时的语句,仿佛在微微地发亮,“让我想想——我要带走那枚枕头,因为那是和任务目标最接近的东西。与此同时,我还要上一次你给过我的东西,只是再要一份,阴府家底殷实,应该不会介意?”
这似乎是一个略微逾距,但仍旧能被判定为合理的要求。身着道袍的上师朝着老爷看去,对上那张阴沉的脸,无声地点了点头。
卡戎松了口气。
配合游吝演这场戏,对他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心理压力。他的指尖不再攥得那么紧,以至于能够清晰地感受出刀柄上的暗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