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那么站在我面前的活生生的你算什么?
卡戎保持清醒,他加诸于指尖的力量哪怕是多上一点,他的核心就碎的更加彻底。他想起了他曾经看到过的玻璃板,板上缀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却始终没有崩裂。只差一点。他的指尖差一点就停止不动,但他很快面不改色地突破了桎梏,当距离崩裂只差这么一点——
现在他是一台很坏的机器了。卡戎想。直接拿去报废也是理所应当,他甚至比美杜莎还要有更多的程序错误,运转更加迟滞。
但他不在乎。
“……应当有人为你而开枪。”
他这么说的时候,子弹呼啸而过的破空声湮没了他的话语。不过他想,游吝大概听到了,否则他的瞳孔怎么会再一次微微亮起。
三。二。
不,不用数到一,死亡要比这来的快得多。
“砰——”
这枚子弹正中眉心。
恐怕他们都没有人认真听蒋文彬死前的呼救。
子弹打烂了他的大半个脑袋,也让他涕泪交流的脸变得难以辨认,让他无法再发出哀求的声音。枪击声混杂在尖锐的耳鸣中,游吝几乎无法辨别那是那一声,但这没有关系,因为他触摸到了,他感受到了。
枪管在他的指尖震动。
这一幕太过于熟悉——那时候的卡戎,所感受到的也是相似的震动吗?
但这一幕又太过于不同——这是一场立场鲜明的复仇,而被拯救的对象第一次变成了他自己。这个活下来的、罪恶的、疯狂的幸存者。有人为了拯救自己,杀死了另一人。这几乎像是做梦。
一直以来,这样做是人类的专利。
以至于他不知道这种滋味有多么甘美,多么令人难以忘怀,他对此缺乏防备。子弹穿过的仿佛是他的头颅,那一刻,几乎感受不到的神经又抽痛起来。人类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人工智能转过身来,人类的鲜血蔓延到他的脚底,仿佛潮湿的岩壁上开出的鲜红花朵。
他难道已经不受影响?
——不,卡戎玻璃质地的瞳孔轻而脆薄,他避开注视地面上的血。
他从来稳定的指尖此时无法克制地颤抖,而一向波澜不惊的瞳孔中流露出的痛楚和恐惧。几乎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确定可怕的惩罚降临到了他身上。他是第一个伤害人类的人工智能,或者说,故意伤害人类致死。
这不对,这不公平。
开枪的明明应该是他,承受这份苦难的也应该是他。
怎么会有人忽然站在了他的身边,手上沾上了和他相似的血,也宣布对此负责?怎么会有人为他而复仇,背负了罪行?这对他来说是大罪,是绝对不能存在的犯罪,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是共犯?不对。是同谋?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