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过后,天乍寒了。
这时的松市,银杏已黄得透透,满地落叶如金子般洒了一地。江小鱼走在几排高大的银杏树间,左手被亱莲握在掌心。
“冷吗?”男人肩膀宽阔,身形俊挺,略微回头时的下颌线苍白却深刻,江小鱼红着耳尖,紧了紧与亱莲相牵的手掌:“不冷,你的手烫死了。”
他小声嘀咕像是抱怨,引来亱莲一声轻笑。
“是不是猫形来比较好?”亱莲说:“你猫形小,放进落叶里叔叔估计都要找许久。”
“去季家吊唁,总不能用猫形吧?那样太不礼貌了。”江小鱼有些担心亱莲:“我们真的不用去帮着做事吗?”毕竟是亱莲的奶奶,再不合,那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亱莲知道这小家伙的想法,江小鱼长这么大没体验过什么血缘亲情,直到如今才被爸爸找回,才知道有爸爸有家人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免不了对于血缘关系有魅。
亱莲也无意与他说太多大家族里错综复杂的腌臜事让小家伙对亲情关系祛魅,只轻声说:“你看季家那么多佣人在忙前忙后,我们胡乱帮忙说不定是在添乱呢?”
江小鱼想想觉得也是,他见亱莲确实不似伤怀的模样,这才松了口气弯腰去捡一片叶子:“你看,它们长得好像,都金灿灿的,我要带一些回去给猫狗们看。这里不给车辆通行,这些叶子保存的好好,真漂亮。”
亱莲弯着眼睛,听着江小鱼难得多话,就那么跟在他身后见他拾来拾去忙个不停。明明江小鱼的年纪不算小,也是个成年人了,可他最近像是压抑太久般,少年心性愈发冒了出来,可爱到令亱莲心里发软。
“四哥。”江小鱼抬头喊他,两眼亮晶晶的:“我的口袋装不下了。”
亱莲失笑,他在家中的确排行最小,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喊他四哥。“来了。”他大步走近,脱下自己的风衣为他兜住一捧落叶。
便一直享受着周围的爱意就好,他心里想。
*
葬礼上的亱阑一席黑色旗袍,头带白花,面容素雅,浅浅的细纹沉稳。她如今已从雷广玉的手中接过季家的当家身份,就那么静静站在那儿,便有宾客不歇地与之交谈。
可能是因为君姑去世,她脸上不见表情,语气也淡淡。直到看见亱莲带着江小鱼走了进来,这才泄出一丝笑来:“去哪儿讨闲了?”她看见亱莲团成一个包袱状拎在手上的风衣,摆手让佣人去接,笑着说:“里面装了什么?”
江小鱼红着耳尖没说话,亱莲开口:“银杏叶。”
亱阑笑了一下看着江小鱼,眼神有些揶揄:“小江警官要不要去休息会?我见你的父亲们也在宾客处,若是想去可以同亱莲一起。”
江小鱼听着有些诧异,他知道万柯摇肯定是要来吊唁的,可爸爸怎么会来呢?
叶青徐哪里想来,只是亱莲邀请了。他说等到他和小鱼结婚后,季家那老太太小鱼怎么也能喊得上一声奶奶。
他说得诚恳,甚至早早便计划好了他与小鱼的将来,这叫叶青徐如何也生不出拒绝的话来。叶青徐默然立在万柯摇身边,想着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能这么大?小了十几岁的人如此成熟,考虑妥当。而自己身边这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傻子一样,一天忍住没抽烟都要在自己面前转悠炫耀。
万柯摇惯常熟于应付社交场合,况且他身居高位,每每都是被人捧着。
“这位是?”有人笑着问被万柯摇带在身侧的叶青徐。
叶青徐还未开口,万柯摇便一脸骄傲地为他们做着介绍:“青徐是国际知名的设计师,肯纳国家艺术馆就是青徐的手笔。”
一群人本就是人精,见万柯摇都一脸追捧他们又怎会不给面子?纷纷留了名片想要找机会合作。
叶青徐态度委婉:“有合作机会的话一定。”他不愁没设计做,如今只是挑一些价格高的、场地有设计灵感的,给小孩赚些零花钱罢了。
“爸爸。”身后有人喊他,那声清亮干净,自是他的孩子。
进了屋,江小鱼也依旧被亱莲牵着,两人穿过层层宾客走到叶青徐身边,江小鱼被叶青徐拉过拍拍侧身:“去哪了,腿边蹭得一层灰。”
原先与万柯摇攀谈的商贾新贵也纷纷问亱莲好,场面一时热络得很。
银杏国虽然同性婚姻合法有两年了,可毕竟小众且社会认同感不高,乍一看见亱氏的大老板这么光明正大地牵着个名不见经转的青年来参加自己奶奶的葬礼,心里纷纷泛起嘀咕觉得亱莲未免过于明目张胆。
又见那青年长得黑发白肤,绿眸妖异相貌极好。又听他喊叶青徐“爸爸”,知道对方再厉害也就是个草根设计师的小孩而已,一群人心里就有些看轻。
就在这时,万柯摇竟也转身牵过江小鱼,弯腰给他拍拍腿弯:“你小爸就是马虎,这么大一块灰看不见。待累了就去大爸车上睡一会,你奶奶早上还念叨天冷了怕你受凉,怎么就穿了这么点?”
他态度自然亲近,令江小鱼一时没防备住喊了声大爸爸。叶青徐看着众人的脸色倒是忍了,知道他在给小孩撑腰。
“万总,这位是?”有胆子大些的直接问。
万柯摇听见了,笑声爽朗,揽着江小鱼的肩膀为众人介绍:“犬子小鱼,我老头的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