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他们的经验,人死后数个时辰就会全身僵硬,四肢绝不会这么容易被细细的树枝翻动。
“可能是炭疽。”
回答的同时,李明夷的眼神也凝重起来。
“炭疽?”刘镇驿挠了挠头,“我从没听说过这种病。”
“因为这种病是由患病的牛、羊、马、骆驼之类的动物传染给人的,所以中原地带不太常见。”李明夷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人得了之后,十有九死。”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这种古老的人畜共患疾病,曾在全世界引起数次大疫,仅十七世纪在欧洲的爆发就夺走了六万人生命。在几乎不可能有效治疗的唐朝,感染这种疾病几乎必死无疑。
跟随着燕军南下的脚步,这种烈性的传染病也悄然进入中原。
这些义军的直接死因可能是外伤,但可以猜测,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感染了炭疽。
黄同云的眼神也在一瞬谨慎起来:“你刚才让我不要碰,难道死者也能把这种病症传人?”
“不一定会直接传人。”李明夷审慎地道,“但死者的血液如果污染环境,很可能让炭疽继续传播,所以这些尸体必须处理。”
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炭疽病人的遗体也几乎都不予解剖,足可见其病原体强悍的生命力与传染性。
如果就这么放任这些尸体自由腐败或者被动物采食,酿成的后果可想而知。
他的语气不假玩笑,诸人也不由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可听到污染、处理等冷冰冰的用词,还是让他们的表情不痛快了一瞬。
“那要如何处理?”黄同云问。
李明夷定定看着地上的牺牲者们,低低吐出两字:“焚烧。”
简单的两字,却在所有人的心头激起一阵巨浪。
焚尸,那可是大唐律法明文规定的大罪!
虽然乡下百姓也有不少因为没钱而被迫选择火葬的,但那终归不算入土为安,也要请僧人超度往生,岂可随随便便就一把火烧了事?
何况,这是流了血、送了命的义士啊。
“他们都是为了大家死的!”叫二牛的少年,一把揪住说出这话的李明夷,眼圈通红地盯着他,简直不可置信,“你就这么怕死吗?”
怕到连他们的尸体都要烧了,只为了一个所谓的可能?
“是,我怕死。”对方却坦诚地看着他。
“因为我的命是周满救的,所以我会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