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所谓地丢下那枚石子,接着又问:“诚如阁下所说,你只效忠于自己,又何必在乎旁人的看法?”
严庄弯起的唇角被这话刺得微微抽动一下。
这位冷面的医者好像很擅长激怒别人。
“郎君最好保持这份豁达,好好活着,活在人言之间。”严庄笑容遽然消失,眼神中却生出一种顽劣而冷酷的兴致。
“否则,老夫可不能保证洛阳还像今天一样安静。”
说到这个份上,严庄的用意已经昭然若揭。
——人心可畏,人言更是杀人无形的利器。
长安的暴乱、洛阳百姓的坚决抵抗都已经说明了这一点,眼盲心瞎的安禄山看不出来,而严庄却吸取了老主人的教训。
以新皇的名义释放洛阳百姓,是表示安抚。
另一方面,人们的愤恨仍需要一个靶子。
安禄山已经倒下,接下来被千夫所指的人可想而知会是谁。站在傀儡背后的严庄很快意识到这个潜在的危险因素,果断将为安禄山手术的李明夷推出来替自己挡箭。
这种老练而毒辣的政治手腕,的确比安禄山高明太多。
“你就那么害怕吗?”
半晌,严庄才听见对方带着冷嘲的反问。
看着他的眼神,竟是一种同情——
李明夷怜悯他。
当初在安禄山麾下,严庄日夜战兢会否挨到责打;手握大权后,他仍不敢安心睡觉,害怕众叛亲离的事情重演在自己身上。
“阁下之前问我可以得到什么?”李明夷重复着那个问题,直至此刻才给出答案。
“无愧于心而已。”
严庄正看着好戏的表情凝固下来。
那年轻的面庞棱角分明,分明得刺目。
“你在挑衅我。”他一字一顿将声音压低,“你真以为老夫的不敢杀你?”
威胁之语一出口,严庄的眼神骇然阴冷下来:“你不必激怒老夫,等到大燕一统天下那日,自有郎君该死的时候。”
说罢,他怫然挥袖,准备结束这场不再令他愉悦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