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葬礼后,史朝义带着明面上的皇帝安庆绪亲口降下的圣旨,以运输安禄山灵柩归寝的正当名义,带走了本属于洛阳军团的部分军资和骑兵。
怒气刚消退一点的严庄,不得不面对被趁火打劫的现实,转头着手收拾这道烂摊子。
而在其无暇顾及处,处于水位线下的地牢很快被雨水倒灌,引起一阵逃生的骚乱。谢望和林慎借着氧气在积水下躲避一刻,顺利骗过了忙着自救的守卫,也借此脱身。
这场由两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马草率发起的火袭与营救,却意外地凑齐了天时地利人和,本是抱了必死决心的谢照,事后想想仍觉庆幸。
李明夷收起针刀,垂眸打量着笑容朗朗的谢照。
尽管对方有意略去了中间种种艰辛,但从这一身的伤口,就能知道他们这数日过得远不止三言两句那么轻松。
以事后看,此次洛阳之乱事出偶然,成事却并非全凭幸运。
严庄和燕兵并非同族,又无战绩可以服众,向来以刀斧服人的燕族可不是好驯的狼犬,一抓住机会就会立刻反咬一口。
而洛阳城的百姓,就如他自己所言,岂会对背叛家国之人真心顺服?他们宁可帮忙藏匿凶神恶煞的蓝皮妖怪,也不愿向一个叛臣提供线索。
站在权力搭建的高台上,严庄看不见脚下的蝼蚁,却被一群蝼蚁在他的戏台上咬出孔洞;为严庄所轻视的小狼犬,也借着这道撕开的口子从背后伸出爪牙。
而最帮了大忙的无疑是这场从天而降的春雨。
它以最好的时机降临人间,给暴乱涉及的所有人提供了逃生的掩护。
命运无常得公允,不会忘记给绝境中的人施以仁慈。
“当时为什么要骗我?”李明夷还没忘记这事。
他明白对方是不想让他以身涉险,但姑且也算有过命的交情,难道自己就那么不值得信任?
谢照瞟他一眼:“谁让你脾气那么犟?”
马和暗暗点头,深表认可。
这个解释显然不足以让李明夷同意。
见他仍是一脸固执要问到底,谢照放下撑着的手臂,松快地仰头,看向窗外。
春光朗朗。
和暖的日光慢慢化去冰雪消融的凉意,也将那历经血腥的疲惫面庞镀上些许温柔。
“我乃大唐缁衣带刀不良人,怎么能让你一个百姓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呢?”
李明夷无奈地弯唇。
谢照说他脾气犟,自己何尝不是个固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