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巡终于明白过味儿来了:“他该不会……”
“对,”夜巡说,“他从黑市买来了一个孩子。”
“他要把孩子养成他最棒的暗卫,塞进敌国,为他从内部投来情报,搞垮敌国。”
“为此,这个孩子必须学会临危不乱、不动如山、临机应变,但最重要的,是他一定要必须忠诚,不能因为敌国的好处而倒戈。”
“所以,老将军养狗一样把他养大了,对他又打又骂又罚又夸又赏又关又放又给糖又往死里打,把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原则贯彻到了极致。这一招的确很好用,他真的把这个孩子养成了一条狗,因为这条狗现在都不知是该怀念老将军,还是该往死里恨老将军。”
“当然,也可能只是它纯粹天生下贱,就是狗命。”
夜巡说,“老将军没有给这个孩子名字,因为他不可以有名字。他要做一个卧底,看情况的话,他还必须同时拥有很多个名字。他必须可以是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老将军把他养好了之后,就给了他一个名字和身份,将他塞进了敌国。他的确把孩子养成了一条很好的狗,因为老将军那一句‘事成之后,战功就是你和我的,到时你就可以跟我大富大贵’,孩子非常卖命地在敌国为他东奔西跑,不知多少次死里逃生,又不知道多少次进了虎穴。”
“过了很多很多年,老将军得到他冒险从敌国偷渡出来的情报,率军打了那最后一片故土。但他已经老了,身手真的大不如前,所以陷入了苦战。”
“苦战持续了三天三夜,老将军手握着那么多的情报,却还是力不从心,渐渐占了下风。”
“那个孩子把一切看在眼里。他很着急,于是那天晚上,他把敌国的战略、那座城池的地图、布军的战局,所有他能找到的想到的觉得老将军会需要的事无巨细的一切,都用刀子刻在了身上。最后,他躲开别人的视线,趁着夜深人静,赤着身跑出门,站在寒冬腊月的夜风里受冻,就为了让身上的血早点干透,他好把情报送出去。”
“血干了之后,他马上骑上马跑出城。棵千躲万躲他还是被发现了,敌军在他后面喊,然后箭跟下雨一样射到他后背上。”
“马在乱箭里被射死了,孩子被摔了下去。没有马,他就开始跑。可跑进老将军的军营时,他们把他当成了敌军,也向他射箭。一箭射在孩子脖子上,他死了。死之前,他抓着跑过来的军士,用最后一口气告诉了他自己的来意,然后没了气。”
“军士听了大惊失色,因为刚刚有人把箭射在他的胸膛上。军士立刻拔了箭,扒开了孩子的衣服,他身上的图果然已经模糊了很多。军士连忙带他去见老将军,老将军大发雷霆,骂孩子是个废物,如此那般养着他,他却如此大手大脚,都已经那般告诉他要谨小慎微,他却都没想到会被当成敌军杀死。”
夜巡说到这儿,伸出手,慢吞吞地解开了自己的里衣。
他一边弄,一边问日巡:“你知道,后来那个老将军做了什么吗?”
日巡已经傻了,他连回话都忘了。
夜巡倒不需要他回话,自己把话说了下去。
“那个老将军,的确非常果断果敢,”他说,“他把孩子的皮扒了下来,用火烘干,当成地图,一直随身带着。”
夜巡拉开衣服。
他从头到脚都是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连成图和文字的伤口。
“老将军赢了。”夜巡说,“他把孩子扒了皮,把他扔进尸堆里,最后赢了。”
“老将军又拿了最高的战功,他是护国英雄。他死后葬在皇家的陵园里,但是孩子却死在他的军营里,最后被一把火处理了。”
“他到死都没有一个名字。”夜巡说,“倒也不能这么说,他有很多名字,但没有一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