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特来请辞(2 / 2)

剑仙裴牧云 步帘衣 3772 字 10天前
🎁美女直播

*

儒门主殿[无涯书海],气氛阴沉。

儒门之主姬肃卿端坐于檀座上,众儒门高修分文华武英各列两侧。

昨夜。

他们先是惊愕得知天疏阁竟用水镜什么玩意儿把不周山下发生的事全都映上了天幕。

后来又有一道突来的白龙剑气,损毁了儒门大半建筑。

今早。

从京城飞来斥责圣旨,把儒门上下都骂了个狗血淋头,颜面尽失。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才,那天疏阁主又显摆起了法网,他们自然都运起修为观望,于是又被天主阁主的种种惊天之论震得眼前发昏。

也难怪主上面沉如水,他们自己脸色都好不起来。

但脸色最不好看的,还要数迟远道。

众儒修高层多少都觉得,要不是他迟远道惹怒天疏阁主起剑阵,他们也不会在九城百姓修士面前丢尽颜面,那可是九座州府,九州的九座最大城池,等那些百姓修士碎嘴把消息散布出去,他们儒门的名声怕是要大跌特跌。

因此大家见了他就觉得晦气,也不知他为什么不去养伤,偏要杵在殿里招嫌。

迟远道却在此时出列,堆起些笑容道:“主上,那白龙妖气虽损毁了大半建筑,却拿我儒门大门口的牌楼无可奈何,可见还是邪不压正。紫琉璃牌楼安然高立,足证我儒门问心无愧。”

儒门大门口的牌楼,是用极珍贵的紫琉璃造成,紫气氤氲,上有儒门之主亲笔写的儒门两个金字。

他这个马匹拍得倒不差,因此也有儒修高层附和道:“迟大人此言甚是,毕竟是有主上金笔,一身正气,白龙妖气自然奈何不得。”

就在这时,远远听闻一声倒塌轰响,与昨夜极似!

殿内儒修齐齐变了脸色,噤若寒蝉。

不多久,有下臣跑进来禀报,他气喘吁吁,竟一时说不出话。

秦无霜严厉道:“快说!”

那下臣吓得一抖:“牌楼,牌楼被打碎了!”

众修震惊,那可是紫琉璃造的,怎么会被打碎?听声音还只是一击?

秦无霜急问:“谁打碎的?”

“不、不知道,没瞧见人,”那下臣战战兢兢道,“只察觉一阵剑气,回过神来,牌楼就碎了,碎的可细了,满地都是碎琉璃。哦,地上找到一朵花,不是咱门里养的种类。”

说完,他呈上所说的花。

竟是白牡丹!

迟远道立刻跳了出来:“这还能是谁?!又是白牡丹又用剑,不就是玄真掌门救过的那洛阳小花妖?!我早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任由这些娘们抛头露面,就是祸害九州,祸害朝纲!主上,他们玄真接连上门挑衅,您绝不能轻言放过!”

秦无霜听得面色生寒,忽然银铃一笑:“迟大人说话,真叫人听不明白。我恍惚记得,方才迟大人也说,‘紫琉璃牌楼安然高立,足证我儒门问心无愧’,谁想话音刚落就……真是晦气!”

迟远道哪肯被她讽刺,一时激怒上头,阴恻恻地脱口骂出:“你说什么?!小毒物!”

话音刚落,迟远道自己先白了脸。

迟远道这下是手足无措,他不能请罪,因为主上从来没认过秦无霜这个女儿,他又不能不认罪,因为他骂秦无霜是小毒物,那小毒物她爹是什么?

秦无霜依然是梨涡浅笑:“哦?我是小毒物,就是说,还有个老毒物了?”

迟远道跪下磕头,磕得声声响亮,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儒门之主姬肃卿手掌轻移,本是放在膝上,此时移到了檀座扶手上,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让殿内鸦雀无声。

只有迟远道的磕头声。

他却像是没听见,对殿内众臣微微颔首,只问:“左传上说,‘君以此始,亦必以终’,恰应近日之事。你们可知,该做如何解?”

秦无霜立刻恭敬一揖道:“回主上,这话是说,那天疏阁主会用这些妄想空谈煽动民心,用水镜异术收买民心,他却不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我们不必拆他台,反而该帮着天疏阁一起给他高高架起,他成了圣人,一旦露出马脚,自有万人唾骂。”

儒门之主反问:“他若不露马脚呢?”

秦无霜轻笑:“众口铄金,说是马脚,那就是马脚,跟露不露有什么关系?主上想要什么样的马,就有什么样的马,想要什么样的脚,就有什么样的脚。”

儒门之主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既不肯定,也不驳斥,又道:“玄真掌门不幸身故,老夫总得派个人上门吊唁。”

秦无霜双眼一亮,自请道:“臣愿为主上分忧。”

“嗯,”儒门之主微微闭目,“去吧。”

秦无霜忽做小女儿情态,软声请求道:“主上,臣怕进不去门,想请姒晴师姐陪我走一遭。”

儒门之主挥挥手:“去。”

秦无霜轻巧一揖,走到对面扯了姒晴将军就走。

磕头声声声不绝,迟远道面前的地已是血红一片。

两位女官刚走,守殿将士就进殿通报,说闻人将军与观星馆众数修求见。

儒门之主眉头紧皱,似是极不耐烦见这些人,片刻后,勉强道让他们进来。

两拨人进殿,都是恭敬行礼。

儒门之主先看向观星馆众数修,漠然问:“何事?”

术数推算,在儒家,根本上不得台面。特意设立观星馆,本来就是他为白龙之计做的幌子,如果白龙之计能成,这件事就成了观星馆设立以来唯一一个算准的预言,百姓最爱听这种异闻,再吹一吹白龙仁义大爱,不用多久就能大事化小。

所以即使观星馆什么都算不准,他都一直对他们礼遇有加,可如今白龙之计不成,再看观星馆数众数修,就只是些白吃白住的大累赘了。

观星馆馆主站出来,恭敬一揖道:“主上,我等无用,特来请辞。”

“哦?”儒门之主怀疑地眯起眼睛,“此话从何讲起?”

观星馆众数修心内冷笑。

昨日之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哪里还猜不到儒门之主本来的盘算。

术数推算,如今大多是应用于机械建造,用在推演命数上,本就是最不准的一种,因为稍有差池就谬去千里。儒门之主设了这么大一个局,从那时就影响了九州命数,却从来没有告诉他们,他们不知道存在着如此严重的一个变量,难怪怎么算都不准!

以前,他们还以为儒门之主是难得重视数修的明主,每次算不准,都对儒门之主极为愧疚。如今得知真相,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儒门之主的设计,怎会不心寒!

而且,儒门之主竟然设计的是玄真派三师徒。他们这些数修,有被星归道长鼓励过的,有帮助星归道长的机术师身份运算修改图纸的,有被天疏阁或春风剑侠救过的,还有认识的机术师好友被天疏阁救走的。

总而言之,他们都对玄真派三师徒敬重有加,如今得知真相,哪里还肯在儒门待下去。

人还在屋檐下,观星馆馆主不得不学着装模作样,沉痛道:“主上,我们自知不足,痛定思痛,决意出去拜访名师,继续深研术数,若他日学业有成,或许再来儒门。”

竟然还要去学术数?废物就是废物。儒门之主没露出半分不屑,漠然应承道:“那是我儒门无缘了,君臣一场也是缘分,走时还是告知一声,儒门自会有路仪奉上。”

见他如此痛快送人,观星馆众数修更是暗恨当初识人不清,也不多话,各个都恭敬应是,麻溜地退了出去。

至于路仪,他们可不敢要,万一被留下走不了就完了,他们已经决定,要立刻前往荆楚天疏阁。

儒门之主这才看向打扮越来越古怪的闻人,不耐烦道:“你呢?又是何事?”

闻人去病本是望着离去的观星馆众数修沉思,闻言回过神来,竟然直直地看了儒门之主片刻,然后扫了仍在磕头的迟远道一眼,竟然一撩衣袍,跪地大拜:“主上,末将有负君恩,特来请辞。”

*

解春风刚踏进后院,就看见弯弯曲曲排了一溜纸人长队,裴牧云正拿着细笔,耐心给它们写什么。

那人微弯着腰,青衣垂坠,清清冷冷,像是寒山上的万年积雪化作了人形,七月骄阳洒落在他身上,只是将积雪照得更透亮,不可消融。

但若其他人也像解春风这样看得仔细,就一定能从那眉目神色间,从那小心的落笔中,看出师弟万分柔软的心地。

解春风站在那,远远看着裴牧云,说服自己,要知足。

出事前,他还欲诉说情衷,如今,已是不堪再提。

法网不可动情,竟是动辄要疼,先前还不明了,此刻尽知,解春风还怎么舍得?他疼啊。

往后,他陪着师弟就好。

有些纸人在院里蹦蹦跳跳,似乎是写完了,看到他走近,纷纷腾跃起来吵吵嚷嚷,“呔!是主人师兄!”“小气师兄!”“恨呐!”

一个纸人还特意跑到他面前,背过纸身,对他扭动显摆背后的编号:“哼哼,吾有编号,汝没有~”

解春风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