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洗完了。”
空气里的温度又高又黏着,让人呼吸都要不自觉的加重变沉,看祝伽心不在焉脸也通红,霍介诚感觉自己也不太对劲。
明明是趣味科普环节,怎么这个走向这么像调|情?
在心里骂了一声,他利落地把祝伽和自己手上的泡沫全洗了干净,干脆地关了水抽纸擦手。
“纸。”霍介诚擦干净自己的手,又抽了张纸出来递给祝伽。
祝伽仿似灵魂出离,机械性地接过了纸。他从霍介诚青筋突起的手背沿着劲瘦的手臂望到他温和清俊的脸庞,这才反应过来,茫然脱口道:“就教完了?”
祝伽的长相很冷酷,所以在露出这种反差很大全然不设防的眼神时就愈发地显得无辜。一个走了八万里神的学生,下课了恋恋不舍的来问老师“这节课就结束啦?”霍介诚听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他将湿润的纸团丢进脚边的垃圾桶,偏过头道:“你真的在认真学吗?祝伽。”
祝伽惭愧地低下了头。
霍介诚短暂的笑了笑,道:“皮都搓掉一层了,下次再教你吧。手上很多细菌,洗手还是得认真洗知道吗?”说完他伸手轻轻捏了捏祝伽腮边的脸颊肉。
霍介诚的动作无比自然又熟稔,祝伽盯着他抽回去的手指,喉结滑动了一下,又呆了。他悄悄望一眼霍介诚,很快挪走目光,煎熬而克制的眼神,像是在忍受又像在回味。
霍介诚也呆了,往常他想摸摸祝伽都只是在心里想想,因为他记得祝伽自己说过,他一靠近,他就会紧张。霍介诚知道他没说谎,祝伽在他面前不仅会紧张,还会结巴,所以他一直都很注意自己和祝伽的身体距离。
两相沉默之下,两个人的视线短暂的交汇了一下,然后都很快的挪了开去。气氛变得尴尬起来,霍介诚在心里暗暗对自己的动作感到懊恼,他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做出这种流氓行为?
怪气氛,怪祝伽,最后说到底是怪他自己。
霍介诚正在想该怎么开口解释自己情不自禁的的动作时,祝伽先说话了,他的皮肤依旧潮红,面上却一片平静,说:“我知道了。”
霍介诚觉得自己的脑子此刻像是被抽干了水分,所有的思绪在集中在一个问题上,假如假模假式的拥抱还有“教学”的名头,那么情不自禁伸出去的手该怎么正名?
脑子不够用的时候,对于祝伽那句话,他只能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那,我们回去?”
意料之外的,祝伽想也没想直接否决了。他扬起一个笑容,很短暂,像是为了笑而笑,说:“不,岛上很多好玩的地方,现在回去太浪费了。”
假如不想笑,为什么要装?霍介诚缓缓皱起了眉,盯着祝伽看。
“祝伽,你是真的想玩?”他问。
祝伽抬起了头。接触到霍介诚审视的目光,他感觉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儿。霍介诚愿意和他亲近明明应该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可他激动,紧张,就是完全没有感觉到开心,甚至很难过很难过。
这份懊丧的心情是因为他觉得委屈。他实在不明白,不明白霍介诚抱他、捏他脸的意义究竟代表着什么。
是喜欢他吗?
祝伽对此当然是有所期待的。但他同时也怕是他自己自作多情,毕竟今天早上霍介诚听了他那么一大段真心话都镇静自若,说明了霍介诚的心里应该就只有感动而已。这样的情况下,祝伽觉得现在他能把人约出来吃饭就已经是很不错的进展了,假如他把喜不喜欢的问得太明白,说不定霍介诚会因此讨厌他,那么他就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不敢赌,所以此刻连质问的勇气也没有。
因为他太长时间的沉默,霍介诚的表情已经从尴尬转变为了难堪,祝伽从来都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古怪性格让霍介诚感到任何不自在,但现实好像总是事与愿违。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祝伽才终于惊觉自己真的是搞砸了一个很好的机会。在霍介诚主动触碰他的时候,他怎么能蠢得像个木头人一样就知道站在那里呢,他就应该扑上去亲霍介诚啊!管他是一时意乱情迷还是其他的什么,亲完了之后就是铁证,霍介诚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了,只能认栽做他男朋友。
可惜他并不是一个勇士,他只是一个连话也说不清楚的逻辑笨蛋,连霍介诚这样温柔体面的人都能被他搞得手足无措。
不能让场面继续这么尴尬下去了,祝伽下定决心亡羊补牢。他开始飞速运转自己词汇量不多的脑袋,不知道说些什么,反正先露出一个笑容。
见他带着笑容看过来,霍介诚的眼睫眨了眨,神色有些莫名。
祝伽强逼着自己说话:“我想玩的。还早……我们可以去骑沙滩车,夜景也很好看。”
笑得那么难看,还说想玩这个想玩那个。
霍介诚皱着两道长眉,心里有点儿难言的闷堵。祝伽现在是什么情况?明明就不开心,干嘛要在他面前装若无其事?就因为被他轻浮的捏了一下脸,所以对他失望了吗?
他静静地打量祝伽一遍,难掩失落,再问一遍:“你是真的想去玩吗?”
对于他再三问同一个问题,祝伽终于承受不住了似的,躲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也没有很想,我就是不想回去。”
镜子对面的大理石墙壁上有一扇换气的舷窗,对于祝伽这句话,霍介诚有点不知道作何回应,于是他干脆不说话了。
他不开口,祝伽当然不会主动找话题,两个人就这么一正一反靠着洗手台沉默着。窒息般安静的空气里,霍介诚微微抬着头,盯着那方缓缓转动发出轻微噪音的白色扇叶,不合时宜的出神想:所有被抽离出去的空气里,他和祝伽的呼吸应该也会亲密的包裹融合在一起。这很好,总比他们现在无所适从的状态好。
“那我们就去走走。”
最后,还是霍介诚先开口,他轻声地说,说完侧过头看向祝伽。祝伽垂着眼皮没看他,鼻梁上的小鳄鱼笑得憨态可掬。
盯着小鳄鱼看了一会儿,霍介诚心里憋着的一股郁结的气突然找到了出口。不想说就算了,他深呼吸一口气想,没有关系的,本来也是他唐突了,而且今天至少比上次好,他安慰自己,上次祝伽露出这种状态,可是一句话都不说硬生生的要把他扭送回民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