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介诚被祝伽从后面拦腰抱麻袋似的丢进了车里。

从被扛起来的那一刹那他就开始反抗，喊了两声祝伽的名字后他发现祝伽完全不为所动，于是干脆住了嘴，把所有力气都用到挣扎上。偏祝伽虽然体格单薄，手掌却生得跟铁钳一样，被他拽着，霍介诚感觉就跟戴了双手铐一样，手腕都红了也没能挣开半分。把他塞进车里之后祝伽飞快地用一只手把他的两只手固定在胸前，另一只手则扯出安全带把他牢牢缚在了座位上。

这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让霍介诚恍然从祝伽身上看到了那种专门为别人杀人越货的专业人士的匪气侧影。目瞪口呆地看着祝伽做完了这一系列动作，霍介诚后知后觉地生起了气，他抬起头怒视着祝伽，咬着后牙槽大声问了一句你到底要干什么。祝伽给出的回应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把门关了。

霍介诚气不打一处来，解开安全带就想开门下车。结果还没等他把车门打开，祝伽已经弯腰上了驾驶座，并且利落无情地把门窗全部锁了然后发动了车子。霍介诚不敢在他开车的时候乱来，皱着眉坐在副驾驶上怒气冲冲的喘着气。

倒车的空隙里祝伽抽空朝他看了一眼，红潮尚未退却的眼角睫毛湿漉漉的，目光虽然冷淡，但怎么看怎么透露着一股倔强的味儿。

“你要带我去哪里？”看祝伽也不像是要干傻事的状态，霍介诚忍着怒气再次发问。

半晌，祝伽只是说：“系好安全带。”

霍介诚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表面的礼貌都维持不太下去，开口就是嘲讽：“我真是搞不懂你，好歹也二十出头的人了，不知道什么叫好聚好散吗？”

祝伽没说话，只是紧紧咬了一下嘴唇，一副受了打击却故作坚强的样子。霍介诚瞥了一眼自己满布红痕的双手，一时心情竟然有些复杂，靠！他这什么表情，受伤的到底是谁啊？

祝伽一路飞驰，途中霍介诚扫了一眼仪表盘，车速已经飙到了130，他暗暗心惊，望着极速后退的街景，咬着牙把安全带给扣上了。沉默的空气里，两道粗重的呼吸彰示着两人不约而同的不满和愤怒，霍介诚懒得开口打破这寂静，反正他不管说什么祝伽都不会回答他。

过海底隧道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看到是宝海市打来的电话，他皱了皱眉，有点犹豫，担心是早就被他拉黑了的南竟打过来的骚扰电话。

不过最后他还是接了，听到那边是熟悉的声音传来，他松了口气，道：“老师……”

简单的寒暄过后电话那边开始一大段一大段的说话，只听霍介诚间或短暂的嗯两声，并没有发表自己任何意见，祝伽察觉到不对劲，无声无息的转头看了霍介诚一眼。他做的这样隐蔽，却没想到被抬头的霍介诚一下抓个正着，预料之中的，他被狠狠瞪了一眼。

挨了记眼刀，祝伽的心尖仿佛被揪了一下，又酸又涩不知如何是好。

他沉默的转开了头。

霍介诚终于开口说了个句子，那边好似在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顿了顿，语带保留的说：“我现在还在外面旅行。”

那边又追问了一句，这次霍介诚停顿的时间更长了，似乎内心在做什么拉锯。然后，祝伽听到霍介诚低低的声音：“抱歉老师，给您和医院添了这么多麻烦。只是我暂时还没有复职的打算。”

“不是，我不是要辞职。我只是……只是还没缓过劲儿来，还有点累。”

“嗯？袁医生休产假了吗？”

“好，我是支持咱们肿瘤科对外招聘的，这么大的科室只剩下三个医生轮值，确实太辛苦了。假如到时候我想回来了，而科室已经饱和了的话，您打电话通知我一声我就来医院办离职手续。老师，多谢你，真的不用给我申请假期，随遇而安吧……”

“恢复到以前那样么？哈哈……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可能确实是我太脆弱了吧，我原来以为我还挺看得开的……嗯，倒也没到要看心理科的地步，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好，老师再见。少喝浓茶，注意按时吃降压药。”

霍介诚的那几声轻笑是在面无表情的情况下发出来的声音，看着就像是强逼着自己振作一样。挂了电话之后他的脸色陡然一下变得很疲倦，直接任由手机从自己耳边顺着肩膀滑落到大腿上。

这通电话并不只是霍介诚应付得累，祝伽在旁边听得也很累。他的耳朵竖的尖尖的，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又松，车速上去又下来，心情起起伏伏的像在坐过山车，如此紧张如此害怕，生怕霍介诚答应了电话那头那个人复职的请求。

那意味着霍介诚非离开新南不可，他们俩也将不会再有解决矛盾的时间和机会。

幸好，幸好……

车厢内又陷入了沉默，祝伽再次偷偷看霍介诚，看到霍介诚歪着头靠着车窗半闭着眼睛假寐，他心里冒了点苦水，这份心酸 心情既是心疼霍介诚，也是心疼自己。他刚刚把视线收回来，霍介诚的声音便紧随而至，吓得他喉结滑动了一下。

“你还是不告诉我你要带我去哪儿吗？我说祝伽，你最好把我带到一个有床的地方，我好累，想睡觉了。你要还想同我辩论，一切都等明天再说。”

闻言，祝伽舔了舔抽烟抽到干裂的嘴唇，顿了顿，喑哑道：“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