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言语间退了一步,霍介诚自然也就鸣金收兵了。他收起一脸的戾气,平静道:“请讲。”
祝安于是就坡下驴,她换了个语气,温柔地道:“阿祝的心思重,从小就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以前他妈妈还在,你要他跟你去宝海那当然是有可能的,不管走到哪里,他知道回到新南家里有人等着他,他可以放心远游。但是现在他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离开新南,他就再也没有了归处……”
“这就是我问你将来打算定居哪里的原因,你有自信当然是好事,那证明你相信阿祝对你的感情。但万一阿祝给出了一个在你意料之外的答案呢?到时你的期盼落空,你将要怎么处理这段感情?你会选择和阿祝分手吗?我说过,阿祝很喜欢你,我和他视频的时候,他提到你,眼角眉梢都是笑容。看到他幸福,我很为他开心,我希望他一直这么开心下去,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安安稳稳的。异地是个很严峻的问题,我提前给你打上这个预防针,假如阿祝让你失望了,请你别对他产生怨怼。”
祝安这段话在霍介诚心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心潮起伏不定,最后只道:“那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未来,我怎么会怨他呢。关于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见霍介诚没在去留上给出确定的答复,祝安脸上隐隐有些失望,不过她也没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道:“好。”
谈话到此差不多到了尾声,祝安起身朝霍介诚告辞,道:“霍先生,希望下次我回新南的时候还能见到你。”
霍介诚站起来微笑着朝她微微颔了颔首,但并不作答。
祝安好似也没想等他的回答,转身就朝花丛掩映的出口走去。陈复检见她下来,忙面带笑容迎了上去,祝安挽上陈复检的手,正欲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看向正在下楼梯的霍介诚。霍介诚见她看过来,脚步顿在原地。
几秒钟后,祝安有些难为情地道:“那个,刚才我们的对话请你筛选过后再跟阿祝讲可以吗?他要是知道我把你拉来为难了你,肯定会责怪我。”
盛气凌人的女强人在提到弟弟的时候居然害怕得这么真心实意,霍介诚有些忍俊不禁,他莞尔道:“姐姐为难我了吗?没有啊。姐姐只是给我提了点建议而已,这是对我和祝伽都有好处的事情,他要是找你麻烦的话,那是他不懂事,也是我的失职。”
听到霍介诚的话,祝安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她朝霍介诚点了点头,然后迈着轻巧的步子走了。
祝安夫妇离去后霍介诚也下了楼梯,他思绪万千,脚步也跟着积重缓慢下来。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不是离开得太久了点儿?他被喊走的时候祝伽正忙着答谢来吊唁的宾客没顾及到他,不知道这时有没有发现他不在了。假如没看到他,祝伽肯定会着急。
想及此霍介诚加快了步伐,他朝出口的方向走,不料却在拐角处撞到了折返回来的陈复检。霍介诚叫他吓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蹙眉道:“陈老板,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难不成是你太太还有什么指示吗?”
陈复检摆摆手道:“没有没有。”
说着他调了个方向同霍介诚并排走着,没走两步他拍了拍霍介诚瘦削挺拔的肩膀,刚硬严肃的眉眼间带着些笑意和赞赏,道:“我老婆该说的都说完了,是我有话要跟你说。”
霍介诚急着回去见祝伽,道:“边走边说吧。”
陈复检从善如流地跟上去,边快步走边道:“哎,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吧,阿祝前段时间的行踪很奇怪嘛,又是经常往别的区跑又是借邮轮的,他姐姐很担心,后来听说他跟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帅哥在谈恋爱就更担心了,怕他会被骗。你也知道,阿祝身份特殊嘛,我们岛上的年轻人都把他当偶像的。所以啊,请你原谅我们刚才招待不周的地方,他姐姐想考察你,我也是妻命难违。”
霍介诚挑了挑眉,合着他之前说这是场鸿门宴还真没说错啊,这不,陈复检把老底儿直接给抖搂出来了。不过总归他也没吃亏,于是霍介诚很大方地说道:“没关系。”
见他浑不在意,陈复检喜上眉梢,他攀着霍介诚的后背重重地拍了几下,道:“够爽快,多好的年轻人!回头哥请你喝酒啊!”
霍介诚被他这两巴掌差点拍岔气,他赶紧快走两步与陈复检拉开距离,挥着手回头道:“好,有空喝酒。”
挥别陈复检后,霍介诚很快走到了灵堂大厅。吊唁的人群里,祝伽高挑的个子显得格外的鹤立鸡群,他正皱着眉头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人。
霍介诚抬起手朝祝伽挥了两下手,终于找到了他,祝伽的神色明显地放松了下来。霍介诚微笑了一下,指了指外面示意自己刚才是出去有事儿去了。祝伽朝他点了点头,丰润的嘴唇翕张几下,用口型道:“别乱跑。”
真像是教训儿子的话,霍介诚边想边讪讪退后两步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谢过替他站了一会儿岗的卞锦,他继续埋头给来吊唁的宾客记起名来。
追悼会结束后祝伽选择就地将妈妈的遗体火化了,他们新南有习俗,落叶要归根,遗体实在不好随意搬运,只能带着骨灰回乡下葬。霍介诚陪祝伽回老家呆了几天,祝伽老家的房子是木房子,年久未住人,楼梯走起来吱呀作响,床也只有一丁点儿大,他和祝伽两个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睡得格外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