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透露天子寿数固然有罪,但既是宁悬明发话,众人便先在心中松了口气。
如今谁不知天子最为信重宁侍郎,不仅在养病期间任由对方参政议政、批阅奏折,甚至连调动禁军的职权都由他染指。
将身家性命都托付在对方手中,如此信任,不过是为他们开脱求情,自然更不在话下。
然而即便如此,要他们随意泄露天子寿数,也是件危险的事。
最后,宁悬明将殿内其他人都发出去,只留了太医监一人。
殿内除了他们二人,只有一个躺在床上还在沉睡的天子。
没了其他人,此人方才小心谨慎道:“……若养得好,天子这身子,还能撑个十余年也未可知。”
“若是不好……”他语气迟疑,半晌才小声道,“兴许能有两三年光景……”
宁悬明揪着床褥的手骤然一松,浑身也好似被这消息打击得卸了力气,若非此时是坐着,若非他手撑着床,支撑着身子,方才或许就要像越青君一样,晕倒了事。
主动揭开面纱的是自己,选择面对真相的是自己,可当真听到这样的结果,难以接受的还是自己。
可即便再不愿面对,一切都已经摆在眼前,由不得他再回避。
他闭了闭眼,沉声道:“……此事不许外传。”
“本官固然能在旁求情,可若是误了天子的大事,我再求情,天子也饶不了你。”
太医监自是低头拜服道:“是。”
如此,宁悬明方才挥挥手,示意对方下去。
待宫内只剩下自己与越青君二人,宁悬明方才稍稍泄露一丝不能展露于人前的软弱,微红的双目始终看着床上失血昏迷之人,不曾移开半分。
他轻轻握着越青君的手,好似眼前人是块嫩豆腐,轻轻一碰,都能让人受伤。
被越青君养了这些日子,宁悬明鲜少再出差办事,气度被养得与从前白了好一截。
然而此时握着越青君的手,两相对比,差距仍是十分强烈,所说宁悬明还是寻常人能养出的正常白,越青君便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之人才有的死白。
伤口已经让人上好了药,空气中药味盖过了血腥味,宁悬明从未有此时这般觉得这清苦的药味如此沁人心鼻,令人安心。
宁悬明深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床上人,动了动唇角,还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伸手轻点在对方脸颊,触感稍硬,即便在睡梦中,此人也心神紧绷,不得放松。
“你倒是晕得干脆,自己睡去,将一切都留给我。”
“可是无瑕,我也会累。”